一.
春节,中国人心中新的一年。年味仿佛被年三十的那碗饺子皮粘合起来,站着蘸料吞入肚中,自此,吸气吐气均是红彤彤的喜气,顺着大月小月渡过三百六十五天,给过日子的人带来一年的好运。无需多讲繁琐的习惯礼节,这是中国人年复一年的默契。仓颉造字,取“禾”作为“年”的一部分,象征一年一收。或是汉代年兽的传说,用红色的对联,炮仗打败“年”,获得上天眷顾,保全生命,是一年之头的大喜。
我与兄长在寒风中抚平对联红色的底纸,用胶带将它与绯色砖瓦块墙相贴。手上粘着对联上掉落下来略微贵重的金粉,稍微用力搓搓双手,它们便闹哄哄地在空气中浮动,比阳光更加金光璀璨,与满满的仪式感遥相呼应。
“回家吧,该去帮妈包饺子了。”
穿过大院,脚下是小孩们放过的炮仗的残骸。想起前几日路过这时,身高刚刚冒尖的一群毛头小子捂着耳朵贼眉鼠眼的看着我,互相窃窃私语,我被强烈的火药味熏得呛鼻,心中着急的发疯却找不到炮仗的所在地。砰地一声,对面的雪堆忽然爆开,笑声也在我耳边传开,我受到不轻的惊吓。但是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曾经稚气未退的我,也同小伙伴将炮竹扔向井盖下面,这样危险的行为现在回想起来也会出一身冷汗。相反,成长了好几岁,胆量却像缩水了一样,悄悄窝在怀里判断这之间的利与弊。曾经新年专属的游戏特权,如今仅成了我心中的熊孩子搞恶作剧的证据。
二.
我家乡处于地震带上,自打三四岁记事起,恰巧是地质活动频繁,每年除夕夜晚都会出现轻微的地震,虽然不会造成伤害,但也给我留下了阴影,觉得除夕就是地震的代名词。父亲为了消除我的恐惧告诉我,年三十这天晚上,年兽都会从山中出来,来到最热闹的人口居住地区,它脚步声震如天雷,会在在几公里之内的地方引起地震。可是人们发现,虽然年兽凶神恶煞,却怕红色,火光,巨响。
他指着窗外绚丽的烟花说,你要不要一起去驱赶年兽啊?我应声说好,穿好厚厚的棉服来到广场。点燃炮竹尖叫着逃跑,一次又一次,我爱上了这种有惊无险的快乐,这种快乐是驱赶年兽的责任,是保护在意的人责任。我用指头捏着小小的炮仗,用打火机点燃,看它在雪中带着火星飞舞后爆炸,好简单的快乐啊。
回家后,吃着饺子,看着属于二零零三年的春节晚会。
这一夜无比踏实安稳,相信年兽早已被我赶回山中,不再回来。
三.
二零一七年,我已经清楚年兽不过是一个传说,已经很久都没有放过炮竹,但是这顿饺子我也吃得特别踏实,因为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围坐在一一张桌子前,擀皮,包饺子,一起完成,出门上学在外,可以和春运大军一起回家过年,尝到故乡的年味何尝不幸运。看着爸妈斑白的鬓角,日渐缩小的身板,但是无大疾病缠身,我也庆幸去年虔诚祷告的“家人平安健康”有实现。
这十四年的无端变化,我也开始接受,还记得比我年长一岁的姐姐,在某一年的大年初一,不再接受同我们玩耍的邀请,开始听大人聊天,颇为安静。我甚为不解,没想到第二年我也变成了她的模样。当时我的心境才清楚,那不是对童年稚气的不屑,而是心欲所求,无法享受最简单的快乐,年味顿失,最期待的春节也成了家人之间平常的聚餐。
抱着手机打开支付宝集齐五福等着瓜分两亿红包,还是聚众吐槽春晚,我相信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快乐,用不同的方式来度过春节是没有错的。可是我仍然虔诚地祈祷家人平安健康,亲朋和睦顺心,这与曾经的我心中那份驱赶年兽,护得爱的人周全的虔诚有什么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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