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炳南临床经验集》的验案中可以归纳出最多出现的病证为热毒、湿毒、血分、瘀血病证等四大类,各类病证均创立系列经验汤剂,临床疗效显著。
热毒病证类:如疖、痈、阑尾周围脓肿、严重创伤手术后败血症等全身性感染。对于热毒的不同证候,赵炳南制定了四个系列经验方:(1)解毒清热汤:由蒲公英、野菊花、大叶青、地丁、蚤休、花粉、赤芍组成,功能为清热解毒,主治疔、疖、痈、急性丹毒初期及一切体表感染初起。
(2)解毒清营汤:由银花、连翘、蒲公英、生地、白茅根、生玳瑁、丹皮、赤芍、黄连、绿豆衣、茜草根、栀子组成,功能为清营解毒、凉血护心,主治疔、疖、痈肿毒热炽盛、气营两燔及一切化脓性感染所引起的毒血症早期。(3)清热凉血汤:由生地炭、双花炭、莲子心、白茅根、花粉、地丁、栀子、蚤休、甘草、黄连、生石膏等组成,功能为清营、凉血、解毒,主治感染性疾病,毒热入于营血,相当于败血症阶段。
(4)解毒养阴汤:由西洋参(另煎对服)、南北沙参、耳环石斛、玄参、佛手参、黄芪、生地、丹参、金银花、蒲公英、天麦冬、玉竹组成;功能为益气养阴、清热解毒;主治感染性疾病、毒热耗伤气阴,毒热未尽,相当于败血症后期。上述方药对于外科热毒感染性疾病的全过程,有系统的经验和诊治方药,效果均佳。
以上四方剂中的清热解毒汤为治毒热初期的首选方,方中蒲公英长于解毒消痈,菊花清热解毒,地丁长于清解疔毒,大青叶解毒清热凉血,蚤休解肝胆之郁热、息上扰之火毒,赤芍凉血散瘀,花粉清热生津护阴。全方邪正兼顾,清热护阴,凉血疏散。虽为毒热初期,因为毒热之邪势猛力峻,极易入侵营血,灼阴耗津,故在初期即打破一般温病学的卫、气、营、血传变规律,突出了清营、凉血、散瘀解毒的特点,从理论与实践上有所发挥。赵炳南在运用解毒之品的同时选用生地炭、双花炭,其认为二者炒黑存性,能入血分清解血分之毒热,又能养阴护心,此是赵炳南独特之处。从治疗热毒为病的立法、处方、遣药,即可显示赵炳南诊治热毒证的系统性和规律性。
赵炳南对于体表感染初起、毒热入于气营、毒热入于营血以及毒热耗伤气阴、毒热未尽的不同疾病阶段,形成了具有规律性经验方药,除此之外,他还单独创立消痈汤,由金银花、连翘、蒲公英、赤芍、花粉、白芷、川贝母、陈皮、蚤休、龙葵、鲜生地等组成,功能为清热解毒、散瘀消肿、活血止痛,主治蜂窝组织炎、痛症初起及深部脓肿等。
湿毒病证类:如湿疹、接触性皮炎、慢性下肢溃疡、血管神经性水肿等多种渗出性皮肤。赵炳南创立经验方有:(1)疏风除湿汤:由芥穗、防风、蝉衣、薏仁米、枳壳、白术、黄柏、车前子、车前草、菊花组成,功能为散风消肿、清热除湿,主治血管神经性水肿、颜面部过敏性皮炎、颜面部风肿、过敏性阴囊水肿初期。
(2)除湿解毒汤:由白鲜皮、大豆黄卷、薏仁米、土茯苓、栀子、丹皮、金银花、连翘、地丁、木通、滑石块、甘草组成,功能为除湿利水、清热解毒,主治急性女阴溃疡、急性自家过敏性皮炎、急性接触性皮炎、下肢溃疡合并感染。
(3)健脾除湿汤:由薏仁米、生扁豆、山药、芡实、枳壳、萆薢、黄柏、白术、茯苓、大豆黄卷组成,功能为健脾除湿利水,主治慢性湿疹渗出较多、慢性下肢溃疡、足癣渗液、下肢浮肿、盘状湿疹等。
(4)搜风除湿汤:由全虫、蜈蚣、海风藤、川槿皮、炒黄柏、炒白术、炒薏米、枳壳、白鲜皮、威灵仙,功能为搜内外风、除湿止痒,主治慢性湿疹、顽固性神经性皮炎、皮肤瘙痒症日久、皮肤淀粉样变、结节性痒疹等。
血分病证类:包括血热为病者多见有皮肤红斑(充血性)紫癜(出血性)以及瘀血阻滞、凝聚等证,多见于乳腺小叶增生、结节或肿块,或为血脉阻滞运行不畅等病症。赵炳南创立经验方有:
(1)凉血五花汤:由野菊花、凌霄花、红花、鸡冠花、玫瑰花组成,功能为凉血活血、疏风解毒,适用于血热发斑、热毒阻络等病证。所用药材均为其花,而花性轻扬,故用于发散上半身红斑类皮肤病的初期相宜,如多形性红斑、玫瑰糠疹等。
(2)凉血五根汤:由白茅根、瓜蒌根、茜草根、紫草根、板蓝根组成,功能为凉血活血、养阴生津、清热解毒,适用于血热发斑、热毒阻络之证,如多形性红斑、丹毒初期、紫癜、结节性红斑等红斑类皮肤病偏于下肢者。
瘀血阻滞脉络证:对于此证,赵炳南有轻剂、中剂、重剂等系列方药。(1)轻剂用活血散瘀汤:由苏木、赤白芍、草红花、桃仁、鬼箭羽、三棱、莪术、木香、陈皮组成,功能为活血、散瘀、定痛,适用于浅层静脉炎、皮下淤血,以及跌打损伤,瘀血胀痛。本方为活血散瘀的轻剂,适用于气隔血聚的初期。方中木香、陈皮理气行气偏于温散,使之“气行则血行”为组方之特点。若因外伤所致者,加刘寄奴、徐长卿增强散瘀之效。见有热象者加大黄,取其清热破瘀之效。
(2)中剂为活血逐瘀汤:由丹参、当归、白僵蚕、三棱、莪术、白芥子、厚朴、橘红、土贝母、沉香组成,功能为活血化瘀、软坚内消,适用于腹部包块、乳腺增生(或纤维瘤)体表小肿瘤或寒性脓肿、关节肿胀等。
(3)重剂为逐血破瘀汤:由水蛭、虫、地龙、蟅虫、黑丑、路路通、透骨草、水红花子、盘龙参、紫草组成,功能为活血破瘀、通经活络,偏于性寒凉者加紫油肉桂。适用于深部栓塞性静脉炎、腹腔瘀血肿块。本方祛邪扶正兼顾且以祛邪为主。
另外,赵炳南对于疔毒走黄、全身性细菌性感染、严重创伤手术后合并败血症、Ⅲ期血塞闭塞性脉管炎(脱)、红斑性天疱疮、系统性红斑性狼疮等危重病证的诊治,均有系统的看法和经验。
丸丹经验方
对于治疗热、湿、瘀毒相应的丸丹类经验方有抗毒丸(片)、灭毒丹、斩痒丹和外用药膏:败酱草膏、苍术膏;散剂有祛湿散、新青黛散、止痒药粉等。赵炳南创立的新的中药剂型,与上述经验汤剂形成内外兼治的统一性与系统性。
瘙痒症辨治特点
赵炳南认为,风、湿、热、虫皆可作痒。风热作痒者可以荆防方为主加减,药用荆芥穗、防风、僵蚕、金银花、牛蒡子、丹皮、浮萍、生地、薄荷、黄芩、蝉衣、甘草等,功能为疏风解表、清热止痒,方中以荆芥穗、防风、薄荷、蝉衣为主,而且认为防风必与荆芥同伍,才能疏散侵入骨肉之风邪。对于风寒束表所致瘙痒者,重用荆芥穗,另加干姜皮等。
对于血虚外受风寒所致瘙痒者,则以麻黄方为主,多用于急性荨麻疹,组成:麻黄、杏仁、干姜皮、浮萍、白鲜皮、陈皮、丹皮、白僵蚕、丹参。方中以麻黄、杏仁、干姜皮为主要药,取其辛温宣散以开腠理祛邪外出,佐以浮萍、白鲜皮表散寒湿;丹参、丹皮、白僵蚕凉血养血润肤,和血止痒;陈皮、干姜皮合用理气开胃,醒脾化湿。赵炳南认为,干姜皮与麻黄相配合,可以缓和麻黄辛温过于透发之憋,以免大汗伤正。全方共奏开腠理,和血止痒之功效。对于慢性顽固性瘙痒病症,则以全虫方组成:全虫、皂刺、猪牙皂、刺蒺藜、槐花、威灵仙、苦参、白鲜皮、黄柏。功能为息风止痒、除湿解毒。方中全虫,性平,走而不守,能息内外表里之风邪;皂刺,辛散温通,祛风杀虫;猪牙皂能通肺与大肠之气,涤清胃肠湿滞,消风止痒散毒。以上三味同伍,既能息风止痒又能托毒攻伐。对于顽固蕴久深在之湿毒作痒用之最为相宜。方中白鲜皮、苦参、刺蒺藜、威灵仙辅助主要药散风除湿通络,祛除深在的湿毒而治顽固性瘙痒。另外,赵炳南认为脾胃气滞蕴湿聚毒则瘙痒无度,故方中佐以枳壳、黄柏、槐花以行气清理胃肠之结热,调理脾胃以治其本,主要适用于湿毒聚结日久而致顽固性瘙痒症,如慢性湿疹、阴囊湿疹、神经性皮炎、结节性痒疹等。如用之效果不明显者,可加乌梢蛇。若瘙痒剧烈,皮损肥厚,明显色素沉着,或见大便干燥者,均可加川军,既可加强活血破瘀排毒之功,又可促进增厚的皮损使之逐渐消退。
在治疗皮肤病的过程中,他遣药切中,用药精当,药少力专,抓住主证,药到病除。如对缠腰火丹(带状疱疹)后遗症属神经痛的老年患者,经他细心辨证分析,属气隔血聚之证,遂不拘泥常法,而投以川军破瘀止痛,其效立竿见影。又如他治疗风湿疡(急性湿疹)能抓住热盛有湿的特点,投以大剂量苦寒的龙胆泻肝汤来泻肝胆湿热,疗效显著。
重视心肝火盛,善用龙胆泻肝
熟悉赵炳南临床用方的人都知道,他在治疗急性炎症皮肤病时,最重视对心与肝胆的辨证,最喜爱的方剂是“龙胆泻肝汤”。他认为心肝火盛是导致急性炎症皮肤病的重要原因,而“龙胆泻肝汤”正是清泻肝胆实火,清利肝胆湿热的代表方剂。
龙胆泻肝汤,古医籍记载有数个,其组方药味却不完全一样。他常说,李东垣所述之龙胆泻肝汤方中无黄连、大黄而有柴胡,除了泻肝经湿热,治小便不利外,多有升散作用;《证治准绳》所载之龙胆泻肝汤方中无连翘、生地、车前子,而却有人参、知母、麦冬、五味子,除了泻心肝两经之火外,又偏于滋阴血;《沈氏尊生书》记载之龙胆泻肝汤方中无生地、车前子,而又加入青皮、白芍、柴胡等疏肝敛阴之品,这些都与临症所见之湿疡不完全对症。
因此赵炳南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认为:湿疡之为病,虽起于湿热,但急性发病时,常有热重于湿的特点。他紧紧抓住这个特点,采用《医宗金鉴外科心法要诀》记载的龙胆泻肝汤为基础,自拟龙胆泻肝汤加减,方中用龙胆草泻肝胆湿热,生栀子清心火,泻三焦之热,而又用生地、丹皮、生甘草凉血解毒;木通、车前子、泽泻清利湿热,热重时加大黄以釜底抽薪。他既不用柴胡升散,又不用麦冬、五味子敛阴,但在临床实践中,深感清心火药力不足,故经常在应用龙胆泻肝汤的同时加入自创的以清心火为主的“三心方”(莲子心、连翘心、生栀子),以增强清心泻火之力。二方配合使用再加入除湿疏风之品,临床治疗急性湿疹、急性皮炎、带状疱疹、过敏性皮炎、药疹等急性炎症皮肤病(热盛型),每取良效。
“三心方”中的连翘心,目前不少药材部门不入药,可用竹叶代替,临床疗效亦满意。
重视湿邪为病,惯用除湿胃苓汤
赵炳南生前常谓:“善治湿疹者,当可谓善治皮肤病之半。”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但仔细体会,却能悟出不少道理来。湿疹,按其性质可分为急性期、亚急性期及慢性期。前两期在临床上均有较明显的湿象。其发病机理不外乎湿热内蕴,或湿重于热,或热重于湿。
在治疗上,他惯用除湿胃苓汤,并根据热与湿的轻重不同而加减化裁。即使在湿疹的慢性期,皮肤出现干燥、粗糙、肥厚、角化等一系列燥象而无水泡、渗出、糜烂等情况下,仍用治湿之法。对此,他曾论:“正是因为湿邪有重浊、粘腻的特点,因此,病理过程迁延日久,湿邪停滞,日久化燥,肌肤失养,是导致慢性肥厚性皮肤病的关键,故仍以治湿为本”。
在治湿疹时,多采用健脾祛湿之法,善用薏仁、云苓皮、扁豆、苍术、白术等药物。他认为选用健脾祛湿之品是符合扶正祛邪原则的。当然,他也认为当利则利,因此,车前子、猪苓、防己、泽泻等利湿之品亦常使用。
重视调和阴阳,常用四藤配伍
在晚年的最后10年中,赵炳南的整体治疗观在临床工作中,更加突出地体现出来。他认为既然包括皮肤病在内的所有疾病的发生都是气血失和、阴阳失调的结果,那么整体调节就理所当然地显得必要,特别是对于那些慢性疾患尤为适用。
他曾说:“阴阳失调者,其脉象当是寸关弦滑,双尺沉细,上火下寒之体者则多见”。在他晚年治疗多种疾病的处方中,经常出现“四藤”,即天仙藤、鸡血藤、首乌藤和勾藤。曾有人询问他“四藤”何以调和阴阳?他笑答:“乃经验之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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