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

尽管我读了《狂人日记》后对封建礼教“吃人”有了一定的认识，但远没有我看了崔东汇老师的《拉边套的男人和婚外情的女人》后彻底和深刻。这些发生在身边的真实的故事，让人伤心落泪，让人不胜唏嘘。

王大脚的丈夫死后二驴上门帮忙，在我们这儿就叫“拉帮套”，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个很丢人的事儿，可二驴还是乐此不疲。

“满身雪花的二驴躬腰挑水前行，冒着地热的水桶吞食着飞扑而来的片片雪花”，这样的场景我小时候也常见。

那时的冬天特别冷，水缸在屋里面也会结几层厚厚的冰。早上想取水时，有破冰的功夫，还不如去井边担两桶水来得省事。

可这次二驴却在门前滑倒了。“王大脚出门扶起二驴，心疼地拍打着二驴身上的雪泥，把他搀回了家。”二驴出门时，王大脚绝没有睡懒觉，否则不会这么快出门，“扶”“拍”“搀”几个形象的动词，把两人之间的恩爱跃然纸上。

但对于王大脚的儿子食堂来说，却感到很耻辱。当“我”满脸讨好地对食堂说“你爹摔得不轻”时，没想到得了“脚却向我伸来，冷不防将我踹倒在雪地里”的结果。如果是现在，被打的学生向老师告状时，老师自然会将打人的学生叫来，很批一顿，还要通知被打的学生的家长，是不是需要上医院看看，会不会落下后遗症，最短也需要一周的调解时间。可那时的老师笑了：“食堂他爹在村北地里埋了好几年了，要能见到他你就成精了”，一句话就宽恕了打者，也安慰了被打者。

食堂大了，封建礼教的观念却越来越强，开始时抵制二驴的进门，最后坚决拒绝别人对二驴和王大脚的撮合。当得知二驴病倒王大脚去探望后，把王大脚锁在家里，“后来干脆把王大脚送到了外村的姐姐家”，变成了一个顽固的卫道士。食堂不是不知道二驴对他家的照顾，也不是不知道二驴对他的养育之恩，只是根深蒂固的伦理道德，让他麻木不仁。

二驴死后的春节前，“王大脚从女儿家回来，到二驴坟上哭得死去活来，当晚在破败的牲口棚里悬梁自尽”。这时应该在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因为“土地和牲口都分到了各户”。红旗下的政治理论教育和几千年封建遗毒的较量，这次还是吃了败仗。

如果二驴病倒后能得到王大脚的照料，如果食堂能同意二驴和王大脚的结合，如果食堂结婚后能放下那些偏见，都不会有这样悲惨的结局。可生活的每天都是现场直播，从来没有推倒重来的机会。

此后每年清明节的夜里，都有人在牲口棚被拆掉后的空地上烧纸。大家认为是食堂在表示心底的愧疚，我也这么认为，因为食堂毕竟不是恶魔，在他成长的日子里二驴的影子无处不在。

我想，对于食堂来说，愧疚会伴到他生命的终结。因为他不仅吃了他真正的养父，也吃了生他养他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