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微信 | 群恒主任：如何开步走向律师？
原创： 达观法治 浙江群恒律师事务所
上一期，我们公号刊出了中国计量大学法科毕业生的一封来信，那么程主任是如何作出回应的呢？
群恒主任的回信
如何开步走向？(群恒主任谈法科学子实习系列之二)
***同学：晚上好！
你凌晨发来的信息，今早看到，颇有感慨。难得你如此有心，能够将自己的心路历程跟我坦陈。若不回复或敷衍为之，不符合我的性格也会冷却你那一颗年轻的心。遂于客户未到之前，匆忙码字回应，以免记挂。这段话刚写完，当事人就来了。接着一堆事情汹涌而至，一直无暇落座敲盘作答。一拖，又一天过去。今晚，再怎么也要抽时间来回复你的大段文字的回话。但是我想，时隔一天多的时间再来回复你的信息，在便捷的通讯时代，你大概以为我不会回复你了吧？其实，我只是想回答得更全面一点，给你的讯息更多一点，对你的回应更完整一点。同时我想，如你面临的情况，更多的学生都是如此。这样我的详细的回复，就不仅仅是对你一个人有用，而是具有普遍适用的效果。于是，我回复的任务又显得有价值了。这样，两全其美。
确实如你所想，对于即将要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来说，刚刚习得的一些法律知识还只是纸面上的，对于法律实务经验还是一片荒原。所以你们要来学习实务经验，要跟随“师傅”一步一步学习诉讼和非诉的具体工作。你通过了国家法律资格考试，表明你是一位优秀的法科毕业生，掌握了较为全面的法律知识，获得了从事国家法律职业的通行证。这样，你面临的选择就很广泛了。你可以选择从事公检法、政府等国家机关工作，也可以到企业从事法务工作，当然也可以做律师。而现在我国律师制度也在发生巨大的变更，公司律师和公职律师不断在扩大，做一名拿工资的律师也是不错的职业选择。由于你钟意于将来成为一名社会律师，而现在则处于还有几个月实习的现实状况，我则就你的现实情况谈谈可以做的选择以及利弊分析，供你参考。
实习，是从事任何实务工作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特别是实践性很强的法科和医科。对于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来说，实习期显得非常关键。跟对一个好师傅，习得良好的职业习惯和思维方式，养成得体的举止谈吐和待人之道，都是职业生涯中极为可贵的财富。我出道之初，两位老师的言传身教对我起到了极其重要的示范乃至指点迷津的作用。一位老师对我说：“作为一位律师，不要不把当事人的事不当回事。但也不要把当事人的事太当回事“。这句话的上半句一直是我认真敬业做律师的一个鞭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每接一个案件都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不敢有半点差池。但案件结束之后，自己要跳得出来，毕竟是当事人自己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像我们刑事律师，每个案件都是为被告人辩护，毕竟是他们犯下了事情，我们尽力为他们做了无罪辩护或者从轻减轻的辩护工作，就完成了任务。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情绪与当事人捆在一起。这后半句话成为了自己解脱或超脱的箴言。另一位老师“本色做人，出色做事。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座右铭对刚入律师行业的我也启发良多。至今，我也以此句作为自己做人从律的基调，分清职业要求和做人格调，提升执业技能和锤炼个人修为。“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好的开端，成功的一半。
如果是要当律师，实习也不一定非要从律师开始。因为律师是与社会上各个阶层，与政府各个部门都有接触的职业，用一个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卖浆者流”都有关联毫不为过。所以，“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条条大道通罗马”，任何一个部门的实习都会对将来从事律师有好处。你说你从事过网店的经营活动，其实这对于从事律师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经历。律师的法律知识也是一种产品，顺利地对让当事人来找到你，是你做律师成功的一半。营销，也是一名律师的必修课。你通过网店的经营，懂得了市场经济运作的原理，这一步你就走在别人的前面。你说下定决心去公安经侦部门去实习，这对从事律师来说，尤其刑事律师来说也是相当好的一步。如果你能在公安经侦部门认真学习，你将会习得经济纠纷与经济犯罪的分野，经济案件立案的现实标准，侦查经济犯罪案件需要的证据的搜集方式，从而为将来刑事辩护乃至企业家刑事风险防范或者经济犯罪报案打下扎实的基础。而这些优势，恰恰又是你直接从事律师实习所无法获得的。考虑到中国职业转换的困难和人的惰性，一旦做了律师再回头去公安部门工作再辞职做律师，显然不大现实。因此，你的经历不是对律师实习的背叛，恰恰相反，是有促进作用的。毋庸讳言，这些都必须建立在你是一个有心人的基础上，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个实习经历，眼中无事，那么一切都是枉然。
经过学校期间的实习后，你下定决心做律师，还是可以考虑到公检法部门锻炼，政府法制部门或企业法律风控部门工作，一旦有了阅历后再辞职做律师。特别是在我国“两公”律师大力扩充的政策感召下，很多不敢直接做社会律师的毕业生，可以先做政府公职律师和公司律师，等到积累了一定资源后再做社会律师。而且，在做“两公”律师的同时，其执业期限是累积计算的。提个醒，这样一条道路需要克服的是人的惰性这个毛病。好多人在进了政府或公司以后，觉得里面的工作挺舒服的，而且也没有风险，慢慢地就放弃了做社会律师的念头了。我有一个同学，原来在乡下做中学老师，为了改变命运，他1998年就考取了律师资格，一心要做律师。可他考取律师的次年就调到了县城中学，后来娶妻生子，觉得老师安稳，上上课打打小麻将也挺好的，就放弃做律师的想法了。人各有志，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这里说的是一种人的惰性会改变先前的目标。还有一种情形就是遇到困难，一直不坚决而放弃目标。比如本来是想去其他单位过渡一下，没想到工作以后年龄变大，面临娶妻生子，购房置业的现实压力，尽管自己酒醉后痛下决心想辞职做律师，但遭到家人反对、单位阻挠，几经抗争之后还是放弃了。这种情形西方有位哲学家管它叫“把搁浅当作了目标”。你看看身边这种人也是挺多的。
人生漫长，但紧要处往往也是那几步。及早规划好自己的人生，尤为重要。但一切要结合自己的性格、爱好、特长、家庭情况等综合考虑。别人只能给你建议，像“小马过河”一样，当律师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去品尝，任何人说了都不算。比如你说印象里律师都是西服革履，侃侃而谈，电视电影里的律师都很神气。比如你说你的伯伯当律师主要时间都花在酒桌上，也很挣钱。其实，当你真正步入律师行业的时候，发现“耳听为虚，眼见未必实”。当你去找侦查人员沟通案情老是碰到他“出差”“提审”总也见不到的时候；当你去会见犯罪嫌疑人，被看守所告知接有关部门通知不允许会见的时候；当你写好上诉状，阅完卷，兴匆匆准备在二审大干一场的时候，被告知本案不开庭审理，递交上诉状没有几天就要二审宣判的时候。当然，还有时候你表现的太出色，被对方当事人投诉到司法行政部门，因为你没有穿律师袍需要对你处罚的时候。你是否还认为律师是一个光彩夺目、令人羡慕的一个职业？这一切，你都考虑过，也愿意百折不挠。那么，你还要考虑，在社会上，任何一个案件都是关乎一个人的财产、自由、生命的大事，他们会轻易将案件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办吗？从事律师三年了，你还在吃了上顿愁下顿，为找米下锅而大伤脑筋时，你的同学在国家机关却已经薪水平稳，面临升迁，新婚燕尔，你是否有其他想法呢？现实中，年轻律师转战检法部门的也不在少数，但他们做律师的时间不计入工龄，阅历由此打折，是否也会悄悄懊恼做过律师这段曲折的道路呢？
如果你听到这里，已经打退堂鼓了，显然不做律师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如果你不服，你心里还有一千个反对的理由，那么恭喜你，你离成功律师又进了一步。因为做律师就是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我身边有一对司法学校毕业的同龄人，一个毕业后进公安部门做了交警，另一个进了律师事务所做了律师助理。5年后，交警同学结婚生孩子。这个律师助理还在专升本，忙于准备司法考试的资格。又一个五年过去，交警同学还在做着交警，过着平淡的公务员生活。这个律师助理在另一个五年里考完本科、考过司法考试、结婚生子，买了两套房子和奥迪车子，现在已经是当地最大一家律所的合伙人。再过五年呢？张明楷说过，法学是一门满足自尊，唤起激情，伸张正义的学科，而且是一门长线的专业，赢者通吃。借用过来，律师职业也是一样。在这个行业，不说越老越吃香，但普遍尊重资历，且不设退休年限。确实是一门声张正义、施展抱负的好行业。在这个行业里，没有“怀才不遇”，有的只有努力不够，时间不够，精力不足。只要你有足够的信心和抱负，生活就有足够的精彩等你来演绎。想当年刚出道时我代理的一个小案件，能让五尺男儿从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到苏展眉宇，放下包袱快乐生活，就让感受到了律师职业的魅力。后来让一个遭遇家暴的妇女因为“谋杀亲夫”面临无期徒刑、死刑的指控，却因为辩护正当防卫成功，最后被判处有期徒刑适用缓刑，感受到正义的力量。民事诉讼中，当庭揭穿了原告提供了被告打的收条，就等于是他已经给付款项的谎言，法院判决驳回原告诉请，感受到了法律的公正。当名存实亡的婚姻最终得到解除，当受到伤害的人最终拿到赔偿款，当受到冤屈的被告人被宣告无罪，当出嫁女最终获得了自己应得的财产，就是这样一个个小的胜诉，累积起对法律的信任，建筑起对职业的热爱。也让曾经遭遇过的不公、不义慢慢消散。我们活在最真实的世界里，我们感受着社会最坚硬的部分，我们不退缩，我们不彷徨。我们在诅咒黑暗的同时，我们也在燃旺手中的灯火。
本来是要借你的这个回话，谈谈律师实习问题的。却没有想到会引发我这么多的感慨，本人也是没有料到。也许，这些话已我在心里缠绕了千百回，今夜，终于破茧而出。
希望我的啰嗦，能给你以及你们这一代年轻的法科生提供一点帮助。
浙江群恒律师事务所 程达群律师
2019年3月14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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