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mò)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〇蛮貊,南蛮与北狄也。二千五百家为州,五家为邻,五邻为里。言其不离忠信笃敬,则蛮夷之地犹可立身,否则,虽在本乡本土亦不可立足也。两“其”字,先儒皆因心见象,独唐文治谓当指行者。参前,见尊长之礼;倚衡,凭轼也。言其笃敬之至,传所谓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之意。吕伯恭曰:忠信笃敬,诚也;立与在舆有所见,则形也。曰夫然后行,见其所以行者由功无间断,积久有效,非可骤致也。绅,腰带之垂者。书之,欲其不忘也。
〇此章见立诚为制行之本也。子张问行与问达一般,是无往不宜之意,犹今言适应环境也。蛮貊是异俗,无礼仪,难与为缘,而默化足以消其犷戾。州里是近习,情本易合,而失道亦足以致其乖离。故“中孚“则“信及豚鱼”(豚鱼比蛮貊犹远),不仁则道不行于妻子(妻子比州里犹近)。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乃为君子之学。学者当知子张问的是行,而孔子告之以立。换言之,即是子张问的是用处施设,孔子答以体上功夫。子张病在务外为人,孔子教他向里求己。有人问程子“如何是所过者化”,程子曰“汝且理会所存者神”,此与孔子答子张问同旨。
〇如今欲问如何立国致用,则告之曰汝且立身行己。立身行己之道,即从“言忠信行笃敬”做起。言行是日用不离的,忠信笃敬是功夫,亦是本体。忠是恳切深挚,信是真实不欺,笃是厚重不轻忽,敬是收敛不放肆。易象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火炽则风生,风自火出,自内而外之象。“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及乎远”,自内而外也。诚中形外,体用不违。言不忠信,便是无物;行不笃敬,便是无恒。世亦有矫饰其言行貌为忠信笃敬者,只是无物无恒,可以欺众人,不可以欺君子。圣人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家人之象也。始于立国,终于化成,天下须从一身之言行做起。这便是立身行己最切要的功夫,人人合下可以用力。从自己心体上将义理显发出来,除去病痛,才可以为立身之根本。知道立身,才可以为立国之根本。(马一浮·宜山会语)
15.7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
〇史鱼,卫大夫,名䲡。如矢,诗云“其直如矢”也。史鱼之行,虽过于中行,亦正直之人也,故夫子称直哉。蘧伯玉行藏俱中于其道,中行之人也,故夫子称君子哉。学者观二人,则中行过行,彰然而已。(论语象义)
〇此章是孔子赞卫大夫以风有位也。史鱼能直而已,故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伯玉则能曲直以趋時,故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传曰:正直为正,正曲为直,参和为仁。史鱼可谓正曲者也,伯玉可为参和者也。观史鱼之死犹以尸谏,则其直可知矣。然书九德之直则济之以温,诗颂之直则齐之以不倨,仲山甫直而柔,卫武公直而和,如此然后无崖异之行而全中和之德。史鱼之直则异于是,故孔子谓之直而不谓之君子也。季札于史鱼伯玉皆称君子者,以其有君子之行,谓之君子可也。孔子以志士同仁人而称仁,孟子以勾践同文王而称知,扬子以黔娄同顔渊而称贤,与此同意。君子之于人,其言之也,与其失真,宁过其实。故季札以之为为君子则可,荀卿以之为奸人则不可。(宋·陈祥道)
15.8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〇言知人则不失人,知言则不失言。孔子于程子则不失人,于孺子则不失言。孟子于章子则不失人,于王驩则不失言。然此中道也,鄙夫问我则不必中道矣。(宋·陈祥道)
〇此章见言语当因人而发也。学者才默便失人,才语便失言,一无恰好处,只此心物蔽在知者。虚而能觉,自能知语知默,物来顺应,当境精明,何失之有?洪钟之善鸣也,以其虚乎!能尽语黙之道,则能尽出处之道;能尽出处之道,则能尽生死之道。(刘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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