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自留痕（22）

吴鸿勇／文

            岁月无声自留痕

                          22

                           

〔2017年11月2日〕早起，翻阅旧稿，费两小时。

老伴笑道：“你今天不是要回鹤镇喝喜酒么？八点了，还在看你的八中经？”

哦，我赶快打电话给老黄，刚换好衣裳，他就开车到了。

火车站很冷清，买了车票，我上的是15号车厢。往窗外眺望，满垌金黄，正是秋收季节。在田里干活的人不多，年轻人太多到外面打工去了。时代既已不同，那种一窝蜂下田抢收的景况早已结束。实现了农业机械化，农活轻松多了，也节省了劳动力。我们的雷州半岛真好，这时节丘陵，山岭，依然一片葱茏。

车厢里的乘客稀稀落落，空着许多座位。一个平头短发的青年男子，演讲似的推销除风湿的药液，并无任何人响应。卖玉米、香蕉的妇人在车厢内穿梭来往，高声叫卖，列车员坐在窄小的休息室里，并不理会。

车到鹤镇，走出站台，见站前路坑坑洼洼，堆堆黄坭，知在翻修，急打电话给海弟，让他开车到瓷厂门口等我即可。

海弟开车同我回去，见过兰婶，我即沿着水圳往西走。刚走了百余米，见宏叔正用电锯锯柴。他赤膊，只穿裤衩。胸前、后背，全是豆大的汗珠。旁边是一大堆台湾相思树，弯弯曲曲，成不了材，只能供他烧火蒸酒。

“化作焦炭也相思”，我倏地想起一篇台湾作家的抒情小品中，曾有这样富含诗意的句子。

台湾相思树是一种常绿乔木，分布于台湾、福建、广东诸省，其材坚实，细致，耐久，唯质硬，弯曲多，不利斧凿锯子，多应用于建筑、农具，以往木作工具落后，木匠是很少将它制作家具的。又因质致密，其炭最好。

“宏叔，你锯柴哪！”我唤了一声，他抬台见到我，咧嘴一笑，电锯还在沙沙作响。锯断那截相思树，关了电源，他说：“阿韧你回来了？进屋坐坐，喝杯茶呀。”

我说：“你忙，我到三婶家看看，今天我侄女出嫁，我回来喝喜酒。不打扰你了。”

“好呀，下次回来，到我家坐，同你喝茶聊天。”他又开了电锯，沙沙之声十分刺耳。其妻则蹲在厨房门口，默然切着薯藤、菜梗。

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玩坭沙，过家家，摸鱼虾，上学写字，上山下乡，一晃数十年。

这人的命运真是奇怪，下乡6年之后，当别人陆续回城时，他却同另一些男女知青被从农村调往国营农场，让知青伙伴笑他们为第二次上山下乡。

世事如棋，让一着又何曾亏我？他在农场当了三年干部，领了三年工资之后，部份知青还在乡村“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

一入农场，好运连连。一个比他小十余岁的农场女工，见他写得一手好字，从钦敬到爱慕，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成了家，生儿育女，又比许多倘在乡村，一人一砂煲的单身知青幸福多多。

农场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之后，为儿女的读书、前途着想，他夫妻俩才辞职回故乡鹤镇，蒸酒养猪，一干又是30年。

那时候社会保障体系尚未健全，一些落在城市集体单位的老知青又笑他：做了几十年工作还辞职，连社保都没有，到退休办不了养老待遇，看你如何过。他笑笑，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忧得几多！

一语中的，待到他适龄退休时，恰好就有了新政策，他只补缴了个人部分的万把元，就有了养老待遇。我们这些在城里集体单位的老知青，整整做了41年工作，因单位停产无力缴社保，个人补缴三万多元，才办了退休待遇。他在故乡还建了一栋5层楼房，好象这世界上的好事都让他占全了。

人上了年纪，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要有健康的身体。经过那么多艰难曲折，他的身体还奉奉的，依然能如此辛勤地劳作。他笑口常开，可见其心胸之豁达，开朗，对人生，对生活充满着信心。

人，只要有个好的心态，在哪儿生活都会很平静。一个心田似海者，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管它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平平淡淡才是真。

我真得找个时间，和宏叔品茶夜话，好好聊聊，了解更多他的人生故事。在我们老知青这一代，他活出了自己的滋润与精彩。他的为人处世，他的生活态度，表面平凡，实不平凡。

人都是这样，在自己的人生历程中，经历着别人所不知道的战斗，默默地战胜自己，战胜困难，战胜不太如意的生活，才有更好的日子，才能渐渐的实现自已的理想和美好的愿景。

我正沿着水圳边想边走，智弟将车开出来，说三婶他们已先一步到镇上的酒家去了。他招呼我上了车，即驱车前往赴宴。

孔圣山一角•雁韧摄*岁月无声自留痕（22） 作者原稿*岁月无声自留痕（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