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仙历乙未月丙寅日宜嫁娶
君卿摘了头上的步摇,散下发髻,把自己扔在榻上。
今日天帝最后一位待字闺中的公主出嫁了。放眼整个仙界,还未婚配的适龄女神仙只剩君卿一人,哦,不是适龄,是剩女。
想到这儿,君卿叹了口气。
自上次仙魔大战以来,仙界兵力衰微,各方势力趁机攻上仙界。上任战神扶余于仙魔大战羽化,身为扶余徒弟的君卿理所当然的继任战神。如今自君卿继任已七万年有余,她也不知自己打了多少仗,平了多少叛,转眼她已十六万岁,却仍未有个夫君。
想到这儿,君卿从床上猛地坐起来,随手挽了个发髻就出了府。
小宫女苏木正端了饭食进来,看见君卿出府赶紧放下饭食追出来:“上神上神,饭食好了,您此时出府又去做甚!”
君卿头也不回:“找月老!”
二
活了十六万岁,君卿这是第一次踏进月楼。这小小的月楼里,立的均是仙凡两界的名牌,两个名牌间用红绳连着,千千万万条红线连着千千万万个名牌,缠绵着一直到月楼顶端。
君卿走近牌前,一个一个看着。
花神琼华的红绳绕过天宫三太子池连,打了个弯儿连上了司命星君少言。君卿看了啧啧称奇,怪不得池连琼华和少言三角恋这么多年,原来池连上赶着追的花神姑娘已经芳心暗许,和少言两情相悦了。
君卿接着往里走,寻找自己的牌子。
“不知小战神前来,有何贵干啊?”这时月老从楼上踱步下来,捋着自己长长的白白的胡须问道。
“君卿来此,乃是为了寻个姻缘。”
“姻缘?”月老停下来,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战神若是少上战场,姻缘没准儿就有了。”
君卿听了有些不乐意:“君卿为战神,自当为仙界守下一片乐土,月老的意思是怪君卿让仙界动荡,连年征战?”
月老点点头:“还不算太傻。”
君卿这下彻底怒了:“没想到月老竟是如此想,君卿只是寻个姻缘,没想到我守土七万年,竟落的如此名声!”
月老听了摇摇头,心想:这小战神打仗脑子灵光,为人处世还是太嫩了点。
“小战神的姻缘怕是马上就来了,这红绳绕了千千结,如今是该绕到小战神那里去了。”
君卿听到这好消息,倒是高兴了些:“月老能否告诉君卿,这姻缘该往何处寻?”
月老目光越过君卿,看着远方的天宫,说:“蟠桃盛宴便是不远了哇。”
三
仙历丙辰月庚辰日 宜艳遇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蟠桃宴。
君卿起了个大早,又让苏木好好地给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又描了眉点了唇,挑了件素净淡雅的外衣,参加宴会去了。
蟠桃宴君卿参加了不知道多少次,流程都倒背如流,可今日,君卿发现了个新鲜事。
“苏木,我对面的旁边那个人,是谁?看着怪好看的。我去南海平鲛人的时候新飞升的小仙吗?”君卿端了酒杯,与那小仙遥遥相碰,一饮而尽。
“回上神,那人确是刚刚飞升,但并非小仙,乃是飞升上仙。”苏木往酒杯里又斟了多半杯。
“再斟些,王母娘娘的酒可多着,别这么小气啊苏木。”君卿扬扬酒杯,“飞升上仙?有仙人相助还是自身仙根非凡?”
苏木听话斟满了酒:“这个不知。上神还是少喝些,一会儿又醉了回去一身酒气。”
君卿听了哈哈笑:“苏木,我真是惯着你了,如今都敢管起我来。”顿了顿又说,“无妨,喝醉了给这战神府找个男主人来!”
苏木听了摇摇头,这才没喝两杯,上神便醉了。
散了宴,君卿立马窜到那小仙面前:“这位仙友,战神君卿这厢有礼。”说着便作了个揖。
那小仙倒也不怕君卿是长了他几级的仙人,回礼道:“小仙云礼,竟不知君卿姑娘是照男子来行礼的。”
君卿一愣,看到云礼眼中的揶揄之意,又羞又恼,第一次倒追开场竟如此尴尬,真是丢人!君卿红了脸,要再说些什么,却听云礼说道:“上神,小仙近日听闻魔界不甚安分,怕是战神又要出征。只是此番不同往日,上神需要多加小心。”
君卿更愣了,这人什么毛病,三句话不合便要咒自己出征?等回过神儿想再询问一番,那云礼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四
君卿近日老想起云礼。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一张说打仗就打仗的乌鸦嘴。
是的,君卿此次果然出征了。魔界又反上天来了,还带着上古神器玲珑塔。
君卿看着远处托着玲珑塔的桀浩,不屑道:“七万年不见,小老鼠你还同以前一样没骨气。托个玲珑塔又如何,我照样可将你打的满地找牙!”
桀浩原本生得就黑,这下脸黑里又透了红,托着玲珑塔就直杀过来。
君卿轻笑一声,银色铠甲凌空而过,竟已于百里外与桀浩过起招来。君卿身后众天兵天将也冲上前去,与魔界将士厮打起来。转瞬之间,天昏地暗,南天门外杀声震天,黑云压顶,隐隐间却有浩劫之兆。
君卿看了此番,暗叹此次魔界之人来势汹汹,玲珑塔的威力十个她都抵挡不住,怕是凶多吉少。若是师父还在······君卿眼底闪过一丝悲恸,心里对桀浩的恨意更盛,身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桀浩一个飞踢被君卿轻巧躲过,君卿哈哈笑说:“小老鼠,你不仅没长骨气,功夫还没甚长进啊!”
桀浩气得嘴唇直抖,大吼一声祭出玲珑塔,天地间风云突变,玲珑塔突然变得巨大无比,闪着金光从天上落下,这势头竟是要将天兵天将扣在塔底!
君卿一边大叫:“不好!快撤!”一边起了阵法将众将士打出塔底。
后来,仙界将士眼看着战神君卿被扣在塔下,此战,完败。
可是,魔界将士却未曾攻打南天门,反倒回了魔界。
五
君卿是被疼醒的。
再醒来时她浑身上下已无完好之地,尽是鞭痕烙印。
君卿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想:这桀浩真是个变态!把一个女人打成这样内心是有多阴暗!
说着,桀浩就慢慢踱过来:“我们的女战神醒了?”
君卿瞪着他:“既已抓了我,你大可以杀了我,何必留我一命。”
“杀了你?”桀浩瞪过来,眼里满是阴狠毒辣,以及满满的恨意,“杀了你,谁解我杀父之恨?不留你条狗命,扶余又怎么会来?”
君卿满眼的不可置信,看扶余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同情与施舍:“以前我看你虽不聪明,但好歹是个正常人,今日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个傻子。我师父七万年前在与你父亲一战时便死了,小魔君怕是思父心切,疯掉了?”
桀浩此时倒是笑了:“我想,傻的怕是你吧。我听闻近日仙界飞升了个上仙。飞升上仙,战神该是比我更清楚是要多出众的仙根,可这样的人,几十万年才有一个。我想你也知道,若要飞升上仙,还有一个法子,便是上神转世!虽转世而来,那仙根当然也随着转世,那云礼根本不是什么云礼,根本就是你师父扶余!”
君卿听了,心里不知多欢喜:寂寞又漫长的七万多个日夜里,君卿连做梦都盼着这一刻,若是师父还在,他一定会来找她的。接着又是深深的失落,那云礼若是师父,不该上次见面对他如此冷淡,师父不会对她如此。
可月老明明说自己的姻缘是云礼,想着想着君卿突然红了脸,若云礼真是师父,难道师父也早对她有她对师父的那种想法?
君卿突然间又想起,那玲珑塔桀浩是怎么得来的?
君卿想着想着,想到月老说的话,心里的寒意慢慢涌来。
“那玲珑塔······”
“你是想说,那玲珑塔本在天帝手里,压在灵鹫山下,只他一人取得,为何我能找到玲珑塔?”桀浩笑起来,面目狰狞,“因为是天帝给我的啊!君卿,你可真是傻,如今仙界连年征战,你平四海战八方,神仙都对你夸赞有加,那天帝可是看你不顺眼喽,我找他要了玲珑塔,保证只杀你一人,不进攻仙界。那老头当然乐得自在。”
君卿傻了眼,好像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浑身凉了个彻底。
六
把玲珑塔给桀浩,条件是桀浩杀了自己。君卿怎么想都不明白为何天帝会恨她至此。
师父死后她继任战神平天下战乱,也从未有过反叛之心,为何天帝要如此待她!耳边又响起月老的话:“姻缘的话,你少上战场就有了。”这是在警告她吗?
这时,离去不多时的桀浩骤而折返:“云礼来了,随我一起去看看你师父吧。”桀浩温和的表情又倏而阴狠,“然后让你们一起给我父亲陪葬!”
云礼果然来了,孤身一人,拿着一把铁剑。
君卿被五花大绑着站在城墙前,旁边是桀浩。君卿看着他师父手里的铁剑,看了看桀浩,心想:这桀浩真是个傻子,若是我师父,那手中握的必是轩辕剑,哪里是这一把铁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脸!这不是师父的脸啊!。又看看立在城墙前头神态自若云淡风轻的云礼,心想:这大哥心态可真好,敌人拿着玲珑塔呢,这人就拿一把剑来了,什么家庭什么背景啊。
秉着人道主义关怀的原则,君卿觉得自己这颜值也不是祸水的红颜,不值得这上仙英雄救美,于是开口道:“云礼上仙,既未进城门,就有回头的道理,你与桀浩差距悬殊,还是快回天宫去吧。”
桀浩听了这话,立马给了她一拳:“扶余,别说废话了,今天我就让你给我父亲陪葬!”说着便托着玲珑塔跃下城门。
云礼不慌不忙,一跃而起,竟从身后拿出了盘古幡!
君卿看得目瞪口呆,盘古幡乃是七万年前和他师父一同消失的上古神器,云礼一小小上仙怎么会有盘古幡?
君卿没等自己想明白这个问题就觉得脑子一阵发蒙,昏了过去。
七
君卿再次醒来的时候心情很不好。
打了一场仗竟昏过去两次,这种认知让她觉得自己简直战斗值渣到爆,强烈的伤害了她身为战神的自尊心。
她已经从苏木那里知道,云礼是上任战神扶余转世一事,整个仙界都知道了,而且凭一己之力,祭出盘古幡,灭了桀浩,平了魔界之乱,还顺便团灭了魔界一半将士,魔界十万年内是不会再给仙界带来威胁了。
还有一个喜讯是:君卿这棵老铁树终于开了花,云礼上仙已经来上战神府提过亲了!
这天君卿在榻上喝着药,就听的一阵脚步声。
苏木顿时笑开了花儿:“是上仙到了呢!”说着放下了药碗,默默退了出去。
君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又被一双手柔柔的按下。
“你还有伤,老老实实在床上歇着吧。”
咦,这语气,不、不就是师父吗?
君卿傻傻地看着云礼:“师、师父?”声音小得仿佛蚊子叫。
“就知道桀浩说的你一个字儿都没信。”云礼,哦,不,扶余笑着看她;“七万年了,君卿,你可真是没点儿长进。”
君卿听了,这回咧开嘴笑了:“师父!”
八
这天,君卿窝在扶余怀里,唉声叹气:“师父,你说天帝怎么那么恨我非要杀了我?”
扶余正看着一本兵书,眼镜也不眨一下说:“功高盖主,你最近风头太盛,天帝想给你点儿苦头吃。”
君卿瞪圆了眼,气哼哼:“天帝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响,把玲珑塔给桀浩挫我锐气,要不是那玲珑塔,我怎么可能输的那么惨?”
扶余叹了口气,放下书:“天帝还是留了一手,他早知道我就是扶余,那玲珑塔就算给了桀浩,我也是能打败他的。”
“那你不早点儿来?我都被他打成那样了你才来?”
扶余顿了顿,看着君卿身上的伤,眼里也流出几分自责与怜惜:“七万年前仙魔大战时,我拿着盘古幡才略胜魔君一筹,亏得你当时护住我魂魄才让我寄在盘古幡上。后来盘古幡被天帝拿去,感应出有我魂魄,想了办法找了肉身,让我魂魄寄住于此。但是我魂魄与盘古幡分离时又夺走了盘古幡三成法力,原来这七万年,我与盘古幡渐渐融合,分不开了。”
“蟠桃宴前,桀浩来偷玲珑塔,被天帝发现。天帝本来是想借魔界之手除你,但又害怕魔界反悔再次攻打天界,但他偏又知道了我的存在。于是,他无顾忌地把玲珑塔给了桀浩,这样既能挫你锐气又能让我出手平魔界叛乱,但是我与盘古幡融合,无法分割。自蟠桃宴后,我便闭关想找出方法,没想法桀浩这么快就攻上了天界。还好你没事。”扶余好看的眉皱着,君卿看了心疼得要命。
“我去他大爷!天帝这个老不死!做亏心事也不怕烂了心肝!”君卿怒骂道,“后来呢,后来你怎样了?”
“后来,后来就是桀浩攻上仙界来绑了你走,那个时候我还在闭关,没能出来救你。”扶余紧紧抱住君卿,全身都在颤抖,“幸亏你没事。”
君卿抱着扶余,轻轻地拍他的背,安慰道:“幸好你来得及时。”
扶余顿了顿,说:“为了保住盘古幡的全部法力,我只好将一魄寄在盘古幡上,带了盘古幡去救你。”
“你回来后,天帝有没有为难你?”君卿紧张道。
“没有,我以盘古幡为要挟,拿盘古幡来换你。我有盘古幡,这仙界,没人是我的对手。”
君卿听了,舒了一口气:“这天帝,就是欠揍!”说着便往下躺,一不小心,又碰到了伤口。
扶余看了心疼极了:“君卿,七万年了,你怎么没点儿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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