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楼本来是要下山进城,没曾想刚下山就碰上前来寻他的黄芒,还恰好救了他一命。暗叹万幸之余,对黄芒所说的话又不由得忧心忡忡。他本想留下黄芒,不让他回村了,又怕村内有变,所以只好让他带个话回去,稳住家里的情况,自己在徐寻办法。
冯秀儿怎么会突然变得呆傻,还和她娘寻到自己家里去?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母女两竟然口称和自己有婚约?黄小楼思前想后,怎么也理不清个头绪。根据黄芒的描述,冯秀儿的身份大概是可以确定的。但是她娘冯尧氏到底是真是假,只有找到洪老船才能问个明白。想到这里,黄小楼暂时打消下山进城的念头,返身又朝山上跑。
洪老船正眯着眼睛在房门前吸烟斗,见黄小楼去而复返,心中一阵诧异。黄小楼进屋倒了点水喝,洪老船跟着走了进来,在他身前坐下。待黄小楼喝完水,喘息稍定,这才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碰上了漕帮还是淸廷的人?”
黄小楼摇了摇头,将在山下碰见黄芒,救了他一命;又将黄芒对自己说的话对洪老船讲述了一遍。洪老船听完,蹙起眉头,心中亦打起了鼓。
黄小楼见他不语,遂问道:“冯秀儿我见过,按照芒伢子的描述,那个女子应该就是冯秀儿。她娘冯尧氏我没见过,你觉得芒伢子口中说的是秀儿她娘吗?”
洪老船沉吟片刻,少顷摇了摇头,说道:“脸白白的,眉毛细细的,长得好看...这哪里是冯尧氏?冯有财的老婆就是乡下妇人,长年田间劳作风吹日晒,哪来的脸白眉细?”
黄小楼闻言一惊,说道:“这么说来此事定有蹊跷。我刚才就在想,我和冯秀儿也就见过两面,第一次是下山偶然碰见他和冯有财在田里种烟;第二次是送冯有财的遗物回去。哪里来的什么婚约?”
“此事不简单!”洪老船目光如炬,“若没料错,那口称冯尧氏的女人很可能是漕帮的四美桂月容。秀儿娘估计已经遭了毒手了,她抓到秀儿以儿女亲家之名将你爹和黄芒等人骗下山。说得难听点,现在你爹和秀儿都已经成了她的人质了。你若不回去,情况很难预料。”
“什么?!”黄小楼惊得站了起来,他没想到,事情比他估计的要严重这么多。短暂的惊惶过后,黄小楼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我现在就回去?”
“不成,你现在回去无疑自投罗网。桂月容让黄芒出来找你不过是让他来放饵而已。现在进州邬村的路上,肯定已经布下重兵。你若现在回去,别说进村,在路上就凶多吉少。”
“哼!什么重兵,无非漕帮一曲、三狗之流,我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不能这么说!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还有清廷的人呀。”
“那怎么办?难道我就这么待着,看着我爹......”黄小楼想起自己老爹,口中突然一阵哽咽。
洪老船默默吸了两口烟,思索片刻后说道:“你不是告诉黄芒说,十天之后回去吗?这十天之内,村内料无变故。我们刚好利用这十天好好谋划一番。”
“怎么个谋划?”
“漕帮上下现在估计都在州邬村一带候着你,咱们反其道行之,进城。”
“然后呢?”
“你进城,我去州邬村。你进城后在城中闹点动静出来,越大越好。州邬村侯你的人一旦知道城里出了事,肯定要回去瞧瞧。他们人手一少,我找机会救你爹和秀儿。”
“有那么容易吗?桂月容很难对付。”
“不论怎样也要试上一试。”
“好吧。你若有机会进村,先找芒伢子,他多少能帮你的忙。救到人,你们就躲到山上去,百家畲那里是藏身的好地方。我会尽快出城去村里找你们。”
洪老船点了点头,二人筹划已定,第二天一早就分头下山。
月亮将新城县衙的中庭染成了灰白色,星星霸占了全部的夜空,有一些掉在百川河对岸的大山上、和山角下,仿似一盏盏明亮的天灯。陈孙荣的书房红烛高烧,显得超凡的安静。空气是平均的,温温的。炉火也缓缓地飘着红色的光。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案,案上垒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方宝砚,各色笔筒,笔筒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两个书架上非常美观地摆着许多线装的书。上面排着一盆天冬草,草已经长得有三尺多长,像香藤似的垂了下来,绿色的小叶子便隐隐地把一些书掩盖着。这些装饰和情调,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晚饭后的陈孙荣有独自看书的习惯,今夜亦是如此。此刻他手握古籍,慵懒的躺在花梨大案后面的太师椅里。正悠闲雅致的读书,突然烛火一阵晃动,陈孙荣心中一惊,猛一抬头,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悄然无声的从书房门口飘了进来。
“什么人?!”陈孙荣悚然起身,正待喊人,冷不防对方一个闪身已到自己跟前。陈孙荣惊得一身冷汗,活生生将欲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张大嘴巴看着来人。
蒙面人眼中精芒闪动,温言道:“陈大人不必惊慌,在下并无害人之心。”
“你...你深夜到此,意欲为何?”陈孙荣声音颤抖,一副色厉内荏之状。
“大人可想知道那20万两税银的下落?”
“你...你什么意思?”
“在下此番前来就是要告知大人银子的下落。”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好心?”陈孙荣从惊慌中缓过神来,语气也较适才平稳了许多。
“大人可知当年银子丢失的经过?”
“本官奉朝廷之命,多年来一直查询银两下落,岂有不知其丢失经过之理?”
“大人既然查询多年,在下斗胆,请问大人,可知那20万两税银,当年落入了何人之手?”
“这还用问吗?红钱会生死门劫掠税银,天下皆知。”
“呵呵...”蒙面人冷笑一声,“没想到陈大人跟一帮江湖愚夫一般见识。”
“阁下何出此言?”
“大人有没有想过,银子得主实际上另有他人。”
“何人?!”
“漕帮,鲁大行!”
陈孙荣闻言,眉头一皱,心中似有所动。心念转动之间,问道:“口说无凭,阁下可有证据?”
蒙面人自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说道:“不瞒大人,在下亦追查银子下落十几年。大人是为朝廷,在下乃为家声。此乃在下十几年追查的结果,亦为在下证词,请大人收下。在下别无他求,只为大人还原真相,令朝廷还我父亲一个公道。”说罢,双手将信封呈上。
陈孙荣将信将疑,接信在手,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大人可知当年押运税银的朝廷官员是谁?”
“自然知道,乃是总兵石天运。”
“石天运乃是家父,在下石无忌。”石无忌说完对着陈孙荣行了一礼。
陈孙荣惊愕得张大了嘴巴,正要在详细问问他。却见石无忌身形一闪,烛光摇曳间,已夺门而出。
陈孙荣平复了一下心情,展开石无忌所呈之信,详读起来。信中,石无忌交代了自己找到生死门密室,发现室内并无银两。联系当日父亲所言,断定银子实为漕帮所夺的推论及经过。最后还有签字和画押。
陈孙荣心惊不已,踌躇难断。心道:此事甚大,若是泄露出去,恐有杀身之祸。当上报知府大人,由朝廷决断才是。想到这里,陈孙荣小心翼翼的将信收起,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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