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潇（十四）

子禅

十四

日子一转眼就入秋了，秋风再厉害一些，就有些冬天的样子，街上的老年人，有的已经穿上了棉袄。这期间，吴东石的厂子真正的红火起来，购销两旺，成为本县乡镇企业中，屈指可数的利税大户，县广播电台电视台陆续下来采访吴东石的厂子，一直把报道弄到了省台。白潇缫丝厂一下子名声大噪。下来参观学习的变多起来，吴东时应付不了，找程思锦，程思锦由于上次喝酒闹出的事情惊着，说什么也不肯去，秋云倒自告奋勇，主动承担了这一特殊使命。吴东石教他一个千杯不醉的方法，即是用葛根泡茶喝，一边喝酒一边喝茶，说是啥时候都喝不醉。但秋云每天都醉着回来，老太太说：“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喝的跟琉璃瓶一样，哪招哪倒像啥样子。”秋云哪还听得进去，倒是儿子挺喜欢他这样，逢到秋云醉着回来，只需将小手往她口袋里一掏，总能掏出几十块钱的。程思锦现在几乎每天都亲自下厨烧饭，上街买菜，买了菜，做了饭还得抱儿子，同老太太说话，当然都是漫无边际的，然后才能往学校里去。程思锦也拿现在跟过去做了对比，过去是除了没钱什么都有，而现在钱是不紧张了，往日的安然与恬淡却再也找不回来，如今唯一能证明他价值的地方只有学校。每次他走在往学校去的路上的时候，都仿佛有人催他快些，似乎是学生们，又似乎是吕君。反正在程思锦的生命和生活中，只有学校才算得上一方净土。

吕君极其苛刻的定位之后，才把自己最得意的一幅油画挂在了自己的位置后面的墙上。那是一个挂画的最佳位置，不受光线直射，却很明亮。不要仰目，也不比侧目，只要程思锦坐在原位置不动，将身子往靠背椅上一靠，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幅油画。画名叫《蒙娜》，是列奥纳多达+达芬奇的著名作品《蒙娜丽莎》里面的仿品，但人物和背景，却被吕君改动了，程思锦知道这幅画是吕君用了一个星期，另一个多月的课余时间才画出来的。用笔细腻，着彩丰满，特别传神的是那双眼睛，可以说根本不再是蒙娜丽莎，那令亿万人倾倒的神秘，而是具有东方女性特有的典雅之美，并且带有一丝机不一察觉的淡淡的哀怨。画高1米，宽0.7米，画框是雕花的檀木框。吕君过挂好之后问程思锦觉得画怎么样？程似锦说，你花了那么长的时间，会了那么多的精力，就是为了把一个西方女性，画成一个东方少女吗？吕君说，对，不仅是东方人，她所在的地方都是东方的，程思锦问他为什么？吕君说，我自有我的理由，但她并不多说，只告诉程思锦她将要去北京美院进修，程思锦说，这也太突然了，你早说我们也有个准备呀，又一想，说，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们不能为了这个没有希望的小学而耽误了你的前途，吕君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在她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东西，翻了一通什么也没找到。然后，她准备去敲上课铃，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对程思锦说，对了，那画的背景是白潇口，说完便走到老槐树底下牵动铃绳，每敲一下都要震落许多橙黄色的槐树叶，那小小的叶子被阳光照得发亮，在吕君的身边无声地飘舞。

白潇口，程思锦看了看对面的那副画，背景果然是白潇口，那是他过去常去的地方，自从吴东石闯入这个小镇以后，他却逐渐的把白潇口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