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和糟糕的我谈恋爱【The moment 04】

文/周寒舟

1

林妤原本预想的一场好聚好散的分手，因为程阳的突然闯入，竟混乱到往失控的方向走去。

彼时是傍晚，MiloSUN西餐厅。

林妤取出戒指，推给徐泽，“物归原主吧。”

她说完这句话，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惊雷，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雨珠打在窗户上。

倒是应景。

徐泽皱眉，还不待说话，旁边的方婷已经缠到他身上，“阿泽，这就是你的未婚妻？都说男才女貌，你们该不会是相反的吧，呵……”

懒得回应这种低质量的讽刺，林妤起身要走，却听徐泽问道：“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情订的婚，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林妤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徐泽。

他五官立体，眉目俊朗，一如初见时的帅气。8年的时光，于别人只会是在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却是为他雕刻出两分沉稳锐利之势，更添魅力。

“我……”

“程少！”

林妤刚开口，就被方婷略尖锐的嗓音打断了。

她下意识寻着方婷的视线去看，才一转身，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腰带进了陌生的怀里。

惊呼还未出口，清冽的男士香水味已经扑鼻而来。那气味似混着阳光的炙热和海水的清凉，侵占了林妤的嗅觉，耳边也跟着响起一声暧昧的呼唤：“亲爱的。”

林妤寻声抬头，对上一张精致俊脸。

他有着让女生都嫉妒的白皙皮肤，扇状长睫毛，狭长丹凤眼，鼻梁挺直，薄唇微勾，如果徐泽是英俊，那他绝对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触觉先被调动，嗅觉和听觉也包围而来，视觉上又被惊艳，林妤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加速，像是生了病。

2

原本俩人的烛光晚餐，变成了四人对坐。

“这就是原因？”徐泽冷冷看着林妤。

“程少！你别开玩笑！你怎么会看上她！”方婷不满又不屑的语气。

“有什么不可以？”程阳挑眉反问一句，以手托腮，看着林妤笑得深情又暧昧。

此时林妤已经调整好情绪，收起花痴，理智回归。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漂亮男人，但很显然方婷认识，那他就不是走错，而是故意如此。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还是早点撇清了为好。

她干脆说道：“我不认识这个人，徐泽，你与其来问我，不如问问你身边的人。我不做挡箭牌，也不想卷入任何感情纠葛，你们的事自己解决，恕不奉陪。”

程阳见林妤方才还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带着满满的惊艳和欣赏，一转眼却说出这么理智的话，好像巴不得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才好，他莫名就对她起了兴趣。

他向林妤逼近，将她圈在沙发上，动作霸道，嘴上却是撒娇道：“亲爱的，我知道错了，下次约会决不迟到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嗯？”

“程少！你是来跟她约会的？！”方婷的声音高了几个调。

“方婷，你不该先解释一下么？”徐泽语调冰冷，带了怒气。

托他们的福，林妤很快从程阳那张，突然放大在眼前的俊脸的冲击里清醒过来，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了方才的眼神清明，神色清冷。

她推开程阳，讽刺道：“你真应该感谢你父母给了你这张脸，否则你的行为，只有让人想告你性骚扰的冲动。”

“是么——”程阳拖长了音，让人误以为他是听进了心里，谁知他话锋一转，说道，“那你舍得告我么？”

他说完，冲林妤眨眼一笑，是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的那个经典动作。

林妤不为所惑，嫌弃地翻个白眼，示意他让开。

程阳装傻充愣，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林妤忍着怒气，说道：“麻烦让一让，谢……啊！”

林妤话未说完，就被迎面泼了红酒，暗红色的酒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往下淌。

紧接着响起了方婷的谩骂声：“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说程少性骚扰！赶紧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清汤寡水的样子，也配……啊！”

林妤放下酒杯，才抹了一把脸，冷声道：“我向来喜欢以牙还牙。”

“林妤，你个贱人！”

3

后来，林妤打了生平第一场架。

她和方婷俩人隔着桌子，揪头发、扯衣服、掐手，把女生打架的招数都使了一遍后，才被反应过来的程阳和徐泽给彻底拉开了。

“你竟敢抓我的脸，我弄死你！”方婷张牙舞爪道。

林妤并不理会她的叫嚣，她看一眼围聚过来的人，迅速整了整头发衣服，推开程阳走出去，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很显然方婷不愿意放她走。

“林妤，徐泽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跟你订婚不过是为了躲避家里的催促，也是可怜你，一大把年纪了，没人追没人爱，难怪接吻都像根木头。从今以后你还是继续相亲吧，老处女！”

“方婷，你够了！”徐泽低喝一声。

“不够！她居然敢抓我的脸！我骂死她都不够！”方婷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闭上你的嘴！”程阳声音不高，却很奏效，方婷立刻就噤了声。

林妤顿住，慢慢转过身，异常冷静地看了看徐泽和方婷，最后目光落在程阳身上。

“她喜欢你。”林妤对程阳说道。

“我不喜欢她。”程阳实话实说。

“林妤你故意的，你个贱人！”方婷又再次歇斯底里。

“方婷，你再闹一下试试！”徐泽眼里染了盛怒，任谁看见自己的女人为别的男人发疯都忍不了。

林妤像是全然不在意他们如何，只仰着头，继续说道：“那我们来一场速食恋爱吧，今天很适合开房，你说呢？”

她头发散乱，脸上有抓痕，眼眶微红，怎么看怎么狼狈。可她努力嘴角上扬，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带着隐忍和倔强，将本该是暧昧火辣的邀约，说得惹人心疼。

程阳心里一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手替她拢了拢头发。他明白她的意思，无论对徐泽还是方婷来说，没有比这更有力的反击了。

他看一眼对面的俩人，笑道：“以后不准抢我的对白。”

说完，程阳拥着林妤往外走，留下方婷和徐泽，是和好还是撕逼，都是他们的事了。

4

隔天，林妤是被吵醒的。

她本就有起床气，又看清来人是程阳，脑海里顿时闪过昨晚因他而起的混乱场面，于是毫不客气地拿枕头砸了过去。

砸了一下还觉得不够，林妤干脆起身拿枕头朝着程阳打。

程阳也不躲，直挺挺挨了两下，才冲门口摆摆手，说道：“没事了，你们去忙吧，谢谢了。”

林妤这才注意到门口处的酒店工作人员，见他们关门走了，才反应过来，怒道：“他们为什么会给你开门？我要投诉！”

“别别……”程阳赶紧拦住她，解释道，“我以为你想不开，怕你出事，才着急忙慌地叫人给开了门。”

原来昨晚出了餐厅，程阳见还在下雨，就提出送林妤回家。

林妤冷哼一声，“我们认识么？”

程阳略心虚，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同是天涯被绿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不是针对你的，是看不惯方婷……”

“我不想知道你们的事！再见。”林妤说完，就径直往雨里走。

雨天不好打车，程阳跟上去试图说服她，却见她直接过马路，进了对面酒店。

程阳一愣，吃不准林妤到底是什么心思。如果她想跟自己开房，那刚才就不会翻脸不认人，可如果她不想，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跟进了酒店，绅士地抢着付了钱。

林妤始终一言不发，程阳的机灵劲儿也不知丢到了哪里，俩人沉默着到了房间门口。

“我那什么……”程阳结结巴巴地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其实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不喜欢在外面做这种事情，我知道你也不是……”

林妤顿了一下，继续刷卡开门的动作。

等门开了，她才终于正眼看他，却是丢下一句“慢走不送”。

进屋锁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留下程阳“面门思过”。

5

“你才想不开呢！我犯得着么！”林妤看白痴一样的眼神， “你知不知道今天周末！周末呀！我睡个懒觉你至于弄出这么大动静么！”

程阳张了张嘴，他好像真忘了这回事，却还是辩解道：“那你也不用手机关机，还……拔了座机线，门铃按半天也没反应吧……”

“要你管！”林妤没好气地说道。

她昨晚是身累心也累，从餐厅出来，就只想有张床能立刻睡个昏天黑地，可雨天不好打车，所以就决定住酒店。谁知程阳居然跟了过来，傻了吧唧地抢着付房费，却一脸纯情地说自己不是随便的人，搞得跟她多想和他睡似的。

等把他关在门外后，林妤才卸了一身伪装，关机，拔了电话线，想要清清静静地好好睡上一觉，自我治愈。

此时程阳也不恼，嘿嘿一笑，继续解释，“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虽然是出于报复方婷的私心，可有一半也是想帮你来着，谁知道我才是导火索……”

原来方婷之前四处说喜欢程阳，前两天更是当着程阳朋友的面跟他表白，结果一转头就跟徐泽行为亲密地进餐。本来程阳没同意，倒也不算什么事，只是凑巧那餐厅是程阳的朋友陈海的，那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一个电话打到程阳这儿，说他被绿了。

更巧的是程阳在洗澡，电话被自家老爹接了，眼见程老爹挂了电话后，欲言又止的动作，和任他如何解释也不相信的同情眼神，程阳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怒气冲冲地赶到餐厅，谁知陈海一早就溜了，只火上浇油地发了个微信消息：“捉奸这事，已经有人给程少你打头阵了，等会儿直接压轴出场，兄弟等你凯旋归来。”

程阳没抓着人，也不耐烦理方婷，本来是打算走的。可他随意往林妤那桌看时，看见她倔强挺直的背影，不知怎么就觉得她势单力薄，一时冲动，就有了之前的一出。

“跟我那绿油油的一片草原比起来，你这充其量就是在头顶种了一棵草，也值当你杀过去。”

林妤的语气仍是不那么友善，可程阳却听出她这是不追究的意思，于是咧着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还是这一张脸，现在林妤一点也不觉得惊艳了，只觉得他忒傻。

6

这次程阳得了准许，送林妤回家。

林妤一上车就闭着眼，真睡还是假寐不知道，反正明显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程阳也不多话，放了舒缓的音乐。直到林妤的手机提示音一直响，也不见她动作，他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于是推一推她，示意她看手机。

林妤还是困，眯着眼看一眼手机，发现是好友的4条语音消息，就直接点开了外放出来。

“林妤，你起了么？外面又下雨了，咱们什么时候约逛街？我现在在外面吃早餐，出来的时候没下，就没带伞，谁知道悲剧了。还是以前咱们住一个小区的时候好，你还能来送个伞给我。”

林妤懒得打字，也直接发语音，“下雨怕什么？你是有老公的人，让他给你送伞。”

见她说完了，程阳犹豫地说道：“早餐肯定是人家俩人一块儿吃的。”

林妤一愣，“我忘了。”

程阳忽然手痒得想去摸一摸她的头，因为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跟之前的理智毒舌形象，简直不要太反差萌！

“你这是典型的单身狗思维。”程阳克制住动手的想法，点评道。

林妤正想说话，新的消息已经过来了，她习惯性地选择了外放，然后程阳跟着一起听见了来自她好友的无情嘲笑：“林妤，你是不是傻，我难道一个人出来吃早餐？”

“噗！”程阳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一扭头看见林妤幽怨的眼神，又立刻憋了回去。

林妤最后回了什么，程阳不知道，因为她没再发语音，但这点插曲已经足够他在心里笑一路了。

7

送了林妤到小区门口，程阳提出加一下微信，结果遭到了无情拒绝。

“我们没什么需要联系的。”

林妤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干净利落，冷酷决绝，好像之前那个蠢萌的她只是程阳的错觉。

可程阳偏就上了心。

用他的话说，他这人的优点，不是长得好、聪明、家世好，而是有一股死皮赖脸的劲儿，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只不过大多时候，他靠着一张脸就男女通吃，所向无敌，这么多年，也只在好友梁岑身上万年如一日地发挥着这个优点。

林妤是第二个。

自那以后，程阳开始了漫长的微信求通过之路，以不被拉黑就是短暂胜利为目标，每天坚持不懈地跟林妤发着不同的验证消息。

今天是天气预报，明天是早餐推荐，后天就换成着装搭配，再然后品茶、泡吧、恋爱技巧……五花八门都快成了知识科普专员。

等终于收到一条“你好烦”的拒绝消息时，程阳却觉得是看见了胜利的曙光，恨不得载歌载舞，普天同庆。

彼时梁岑在场，他直言不讳道：“你已经傻出了新高度。”

程阳不仅不恼，反而拍一拍他的肩，挤眉弄眼道：“当年我拿下你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冷落你，我还是最爱你。”

梁岑冷哼一声，“我有林汵，用不着你。”

程阳“啧啧”两声，就又抱着手机继续“骚扰”林妤，全然没有注意到梁岑意味深长的眼神。

8

等林妤不堪其扰，终于点了通过认证后，程阳隔天就出现在了她工作的地方。

彼时他穿了西装，倒真有两分商务精英的样子，只那斜倚在车门上的慵懒随意的动作，又实在暴露了他吊儿郎当的本性。

林妤从公司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毕竟他在人群里太过耀眼，难以忽视。

偏程阳还装模作样了一番，才走过来假装偶遇，说道：“好巧，原来你在这里上班？”

林妤懒得拆穿他，转身要走，他却拖着她说一起吃饭。

“你调查我？”林妤问道。

“没没，真没有。”程阳连连摆手，“我就查过你的手机号，就是那天怕你出事那回问的。别的就知道家庭住址，那是因为送你回去，你的工作地址是因为……”

“因为什么？”

“呵呵，哪有因为什么……这真的是偶遇！”程阳嘴硬到底。

林妤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吃饭，她自认没什么值得他贪图的，所以并不放在心上。他既然要闹，她就冷眼看着，她死水一般的生活偶尔也需要这样的调剂。

“你做什么工作？”程阳问道。

“杂志编辑。”

“什么内容的杂志？”

林妤看他一眼，“你要看么？”

程阳点头，“我其实是很深沉的人，没事就喜欢看看书啊杂志啊什么的。”

林妤“哦”了一声，慢悠悠说道：“少女言情。”

“……”

程阳欲哭无泪。

他怎么会想到她这么酷这么高冷的人，是那种审少女心稿子的编辑。

9

林妤平时是真的高冷，程阳百分之八十的微信消息都石沉大海，剩余的百分之二十，又有三分之二只得到“嗯”、“哦”这类回复，极少的三分之一能得她几句长话。

但大概是有了梁岑在前，程阳的抗冷能力远远高于一般人。她不回信息，他也觉得理所当然，她回了，他就逮着机会跟她再说几句。

好在林妤每天的行动路线很固定，从家到公司两点一线，所以程阳也总能厚着脸皮等在某一处，约她吃个饭什么的。

林妤从来不会主动，实在拗不过他，也绝不会占他便宜，总是AA。

程阳心大，不仅不会觉得没面子，有时候还忒不要脸地撒娇卖萌让林妤买单。

只是林妤不开窍，永远get不到他的重点，他明明指的是人家小情侣共饮一杯饮料的动作，她却买了同样的两个超大杯回来。他幽怨地质问她，她还能警惕地告诫他“别占我便宜，别撩我”。

程阳一颗少女心碎成了渣渣，只能自己粘好了，继续越战越勇。

俩人相遇，大多时候都是程阳刻意为之，只有一回是真的偶遇。不过不巧的是，他当时不忿梁岑和林汵手牵手的虐狗行为，恶趣味作祟，故作亲热地勾住梁岑，对林汵说道：“你不觉得我们俩更配么？”

林汵幽幽地看他一眼，小声说道：“知道不作就不会死这句话吧，前面那姑娘肯定当你说的是真的。”

程阳顺着她的视线看，正对上不远处林妤直勾勾的眼神，当即一把推开梁岑，大声说道：“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我可以解释……”

林妤看他一眼，微微跟林汵他们点了个头，转身往别处走。

程阳丢下一句“改天再约”，就慌忙追了上去。

解释过后，程阳盯着林妤手上的两支冰淇淋，紧张地问道：“那你是跟谁来的？”

林妤低头在两支冰淇淋上各咬了一口，赌气似的反问：“有规定单身狗不能享受第二支半价的优惠么？”

程阳失笑，想着她可能是报复他之前说她单身狗思维的话。

他点点头，从她手上拿过来一支，张嘴就是一大口，“可以可以，不过女孩子吃太多凉的不好……味道不错。”

他的动作自然而然，林妤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我都咬过了”的话又咽回了肚里，只悄悄红了耳根。

10

这天临近傍晚，忽然下起了大雨，程阳看看时间，估摸着林妤还没下班，就出门给她送伞。

他没提前说，可刚一到公司楼下，就看见林妤从里面出来了。他暗道一声“心有灵犀”，正准备叫她，却见她匆匆往旁边的咖啡厅去了。

程阳跟了过去，见她在一位衣着得体却满脸怒容的女士面前坐下，他也寻了个临近的位置。

“林妤，我一出差回来，就要处理你的糟心事，你能不能别让我操心了，你究竟为什么跟徐泽退婚？”是那位女士的声音。

“不合适。”林妤言简意赅地回道。

“不合适当初干什么去了？”陈蓉低声怒道，“林妤，你不改改你的性子，跟谁也不合适。等再过两年，还是找不到对象，看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林妤垂着眼不说话，陈蓉更生气了，“每回我一说，你就不吭声，下次还是我行我素。你不小了，叛逆也该有个限度，你再这样下去，我也懒得管你了！”

“那就别管了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妤抬起头，直视着陈蓉，面无表情道：“我不一直都是被放养的么？说实话，嫁不嫁得出去，我并不在意。跟徐泽订婚，只是我的一次尝试，因为他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曾经心动过的人，我以为他能带我走出原来的自己。”

“可我还是失败了，跟他相处，我仍然不能丢弃我骨子里的阴暗和悲观，仍然冷漠，仍然孤独，我还是不会嘘寒问暖，不会撒娇，不会放下满身的刺去拥抱他。因为我跟我的母亲都没有这样相处过，你叫我怎么这样去对别人？”

“你是说你这冷漠的性子都是因为我么！”陈蓉怒不可遏。

“我承认有我天生的性格缺陷，”林妤无力道，“可是在后天的成长里，我被怎样对待，我才会怎样对人。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的喜怒哀乐，很少对我说嘘寒问暖的话，我们几乎没有感情交流，我无从模仿和学习。”

“如果别的孩子是沐浴在爱的养分里长大的，那我就是需要不断伸展触须去探知感受贫瘠的爱，所以我没有多余的能够分给别人。你有新的家庭要照顾，以后就别管我了吧，我会自己看着好好活的。”

11

陈蓉走后，林妤独自坐着。

程阳看着窗外的大雨，忽然觉得那更像是林妤未掉的眼泪，一滴滴没落在地上，全都砸在了他的心上，叫他的心一抽一抽疼得厉害。

他不忍她一个人，却也不敢贸然上前，怕会让她有被窥破秘密的难堪。于是他给她发微信消息，说：“下雨了，我来给你送伞，等下记得过来车库这边。”

消息发送出去，他准备出去到车里等，却见她抖动肩膀，不可抑制地捂着嘴哭起来。

程阳再也忍不住，快步走过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低声道：“林妤，我在，我在。”

对林妤来说，这样一番情感宣泄，除了会让她觉得满身疲惫，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外，是不会让她落泪的。她熬过了太多这样独自的时光，早就过了哭哭啼啼的时候，便是对着任何人都能摆出一副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冷酷面容。

可她能面对所有的冷意，却不能坦然接受毫无理由的爱，别人一丁点关心，就能叫她轻易露出最柔软的部分来。

林妤无力挣开程阳的怀抱，她太需要这一刻的温暖了。

刚才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无比热切地想见他，想听他随便说些什么都好，只要是他。手机响的时候，她立刻就想到了他，而事实果然是他，她憋着的委屈就一下倾泻了出来。

现在他又出现在她面前，像她曾经奢望过的那样，给她拥抱和陪伴。人生头一回，她想抓住这温暖，抓住眼前这个人，不再只是先想到他有一天会走会离开。

12

隔天林妤醒过来，立刻就忘了昨天想要抓住程阳的心情，只想悄悄逃走，当这一场相拥而眠没有发生过。

她觉得自己昨天一定是疯了，才会跟程阳说不想回家，跟着他来了他家，还像个孩子似的要他抱着睡，更要命地是她似乎还让他讲故事了。可他什么也没问，对她的一切要求都照做，还怜惜地吻一吻她，温柔得不像话。

林妤小心地动了动，试图从程阳怀里出来，却被他一个翻身给更紧地抱住了。

“你想跑？想对我始乱终弃？”

程阳带着睡意也难掩委屈的声音响起，林妤立时就僵住了，“你……你别乱用词，我们……”

“林妤，”程阳打断了她，拱着脑袋在她脸上蹭了蹭，“我好难受，你摸摸我是不是生病了。”

他的脸很烫，林妤这才觉出不对来，好像他身上也烧得厉害，“你怎么了？快起来我看看。”

程阳不但不起身，更往她怀里钻了钻，“不起，起了你就要丢下我走了。”

林妤无奈，再三保证不会走，才让这个粘人精松开了手。他是真的生病了，高烧39度，却死活不去医院。

“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去。”程阳有气无力却无比认真地说道。

林妤没料到他会说这个，“你别闹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我不是闹着玩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林妤，你别看我好像很懂恋爱，但其实我就谈过两场，都是她们追的我，我同意了。我在感情上是很迟钝的，一直以为自己是觉得你好玩，才围着你转的，可其实我是喜欢你才会这样的。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喜欢你的，我只知道我每天都会想见你，看见你回我消息就激动得手舞足蹈。为了跟你偶遇，我把这几年说谎话的本事都使了出来。我喜欢你冷漠又时常茫然无辜的反差萌，喜欢你对我翻白眼，喜欢你一脸正经地跟我说‘别撩我’，喜欢你倔强又惹人心疼的模样，最喜欢你昨晚粘着我要抱抱亲亲讲故事……”

程阳说到最后，几乎是喃喃自语，林妤已经泪流满面。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么多喜欢，他们总是带着好奇而来，遭到冷遇就转身而去。没有一个人试图抚慰她那一颗缺爱的心，他们只想从她这里得到、索取，只有他带着满身的温暖，一心给予。

13

那天是梁岑过来，送了程阳去医院。

等他打上点滴以后，梁岑说要跟林妤谈谈。

“他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梁岑开门见山地说道。

昨天半夜，程阳给他打电话，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关于林妤的话，然后才问道：“你对林汵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看见她笑，就想把所有能叫她笑的都拿来给她，她不必开口，你就想拱手送上。看见她皱眉，你就比她还难受，要是她掉了那么一滴泪，你就恨不得将叫她落泪的人和事都挫骨扬灰？”

“是。”梁岑肯定地回道。

“那看来我是喜欢，不，是爱上林妤了，我对她就是这种心情。”

“你现在才发现么？”

“你什么意思？”

“从你傻了吧唧地天天盯着手机骚扰人家开始，你就陷进去了，也就你天天嚷着自己是恋爱高手，实际上蠢得很，十足的恋爱小白。”

程阳没有被骂得醒悟，只跳脚道：“我靠，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你早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安的什么心！”

“我要不是你兄弟，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的人，我都会想把他扔海里。”

“这还差不多，林妤今天心情不好，她现在在我这儿，可我疑心她明天会翻脸不认人躲我，怎么办？”程阳此时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嘲笑梁岑的，反跟他求教起来。

“凭你那狗皮膏药的性子，你怕什么？越冷漠的人，其实大多心里都越柔软。”

挂了电话，程阳想了好久，就想出苦肉计这么一招。大半夜洗了冷水澡，对着空调吹，硬是把自己折腾病了，等着明天跟林妤求照顾。

14

梁岑跟林妤讲完，最后说道：“程阳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纯粹的人，看着对一切都不上心，可一旦认定，就会排除一切干扰和诱惑，心无旁骛地只为着这一个心中所想。他喜欢你，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林妤陪着程阳。

林妤看着病床上的程阳，忽然想起了俩人第一见到时，他自以为是地把她抱在怀里的场景。他的怀抱，他身上的清冽香味，他的声音，他的脸，和她当时怦怦乱跳的心，一切都叫人难以忘记。

她忽然无比相信那段经典的爱情解读：我从来都无法得知，人们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我猜也许我们的心上都有一个缺口，它是个空洞，呼呼地往灵魂里灌着刺骨的寒风，所以我们急切地需要一个正好形状的心来填上它。

程阳有填补她的那个形状的心。

“你偷亲我。”程阳虚弱又戏虐的声音。

“没有。”林妤别过脸否认道。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看着他的嘴唇，就忽然想吻他，可他偏巧这个时候醒来了。

“你亲了。”

“没有。”

“你就是亲了，你怎么能不认账呢！”程阳激动得想坐起来。

林妤赶紧按住他，“亲了亲了，行了吧，你躺好。”

“亲了就要负责，不能跑。”程阳看着她，眼神灼灼。

林妤抿了抿嘴，好一会儿才说道：“程阳，我……我没有爱过别人，这么多年没有人走进我的心。我自卑而且自私，敏感，孤僻，脾气坏，对感情一无所知，不索取也不给予，我怕我不会爱你，你也会发现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妤，”程阳忽然出声打断她，“你靠我近一点，我说话费力。”

林妤才一近前，就被他拽着趴在了他身上。

“你别动，我想抱抱你。林妤，我就是那种没脸没皮不缺爱的孩子，对喜欢的人，爱心泛滥，自尊心没有，所以你轻易不会伤到我，你别怕我会受不了离开你。你不会撒娇，我会。你不会嘘寒问暖，我会。我还会主动告诉你我难过，想要你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是我来，你肯定不行的。你很好，只是你不知道，你可以先爱你自己，再来爱我，我们不着急。”

程阳说完，亲一亲林妤的脸，“别哭，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你就是欺负我！”林妤眼泪更凶了，“你别总跟我说这些煽情的话。”

“你这是在嫌我太腻歪了么？”程阳故作委屈。

林妤捶他一下，低头主动亲他，“程阳，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喜欢这样糟糕的我。

“多亲几下。”

“不要。”

后来，程阳果然如他所说，粘着林妤，撒娇吃醋尽职尽责地做好一个男友的本职工作。

“你说你曾经唯一心动过的人是徐泽？”

“他不知道的，他以为我们相亲是第一次见，其实8年前，我大一，他是接新生的学长。他那天像小说里的男主一样，穿着白衬衣黑裤子，很帅，所以我就少不更事地喜欢了一下。”

“8年你都还记得那么清楚！我要买白衬衣黑裤子！我要亲亲抱抱安慰受伤的心。”

“我记得你说你谈过两次恋爱，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恋爱。”

“呵呵呵，恭喜你，你已经学会了吃醋，来，亲一个作为奖励。”

“走开。”

“亲爱的，宝贝儿，小可爱……”

“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