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格外早,小城的人们少有熬夜的习惯,不到五点钟,赶早市的小商贩们就开了张。沈碧走在街上,在晨曦映照下,沈碧那件米白色长裙上的油渍显得十分惹眼——那是在“七叔”的面馆儿里粘上的。路边不时传来油条和豆腐脑儿的香味儿,卖报纸的阿姨也早已占领了“交通要道”不住叫卖着。
沈碧买了一份报纸,那报纸头版头条上明晃晃地印着父亲的照片。那篇报导浓墨重彩地描述着父亲的桩桩罪行,却有意无意地把行贿的人给略掉了。沈碧明白这叫“首犯严惩,余者不论”。好像B县只有一个受贿百万的大贪官,而行贿的人从来就不存在。如果非说有行贿的人,当然就是那个死掉的奸商李国强。
沈碧想到李国强,一个个疑点涌上心头。李国强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的真正死因,他和父亲共谋的事,利用李国强布局的人。沈碧有心去问父亲,可是由于父亲的问题尚未交代清楚,还有数十万赃款不知去向,故而不允许探监。沈碧当然也不可能去调查李国强的买卖,毕竟在别人眼中,自己是害死李国强的凶手,即便妹妹沈岚在替自己顶罪,李国强的家人和朋友又怎么会对自己吐露实情?
沈碧的心里乱极了,想不到还没开始调查就陷入死局。妹妹沈岚常说姐姐不让须眉,也正因为如此,沈岚才会舍身不顾,替自己顶罪,希望自己能够找到证据,自证清白。那个又脏又破的小面馆儿里的七叔,也夸奖自己机敏聪慧。聪慧个屁呀!高帽子误人啊!
太阳越升越高,不只是天气太热还是太紧张,沈碧手上的汗在报纸上留下一个秀美的手印,她的手指纤细而修长。沈碧走到报社门前,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报社的记者能在最合适的时机闯进自己家,取到一手的材料,又在事后写下那一篇不咸不淡的报导,虽然报社扮演的不过是一个会嚼舌头的看客,但也绝非一无所知的路人,或许在这能查到蛛丝马迹。
“你好,我找一下王主编,我有一条有趣的新闻和他讲。”
“呦,王大主编的线人啊,请进把,他在里面。”
沈碧走进办公室,桌子前,一个带着花镜头发稀疏老头儿正在一张纸上圈圈点点,像是在校稿。
“王主编,我刚刚得到信儿,或许有一条不错的新闻。”
“哦,请说,我在听着。”王守义没抬头,大笔一挥,“歘——”的一声,好像把一个句子整句划掉。
“昨天下午,我县知名企业家李国强死在沈副县长家中”
“哼,等你消息,黄花菜都凉了……哎,你是?”王守义抬起头,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女孩儿不是报社的记者。
“哦,是同学介绍我来的,说给您提供新闻线索您有奖励”沈碧编了个瞎话。只是这时,她忽然顿悟了妹妹的另一层心事。因为妹妹被带走时还是未成年人,所以她们的照片并没有被公之于众。否则此刻自己早就被王守义认出来了。
“啊,对,有这么回事儿,不过你说晚了,这条新闻已经登报纸了,这可不能给钱。”
“您看,我还没说完呢,据我了解,李国强的死另有隐情,好像和他生前做的买卖有关。”“哦?”王守义瞪大了眼,双手扶着桌子,好像随时会站起来,显然沈碧说的所谓的秘密牵动了他的心。“你从哪得到的消息?快详细说说。”
“王主编,您别急,我先跟您确认下,您昨天怎么那么快得到消息,居然比我知道的还早。”
“哦,是这么回事,我们报社有……”王守义忽然住了口,“哦,小姑娘啊,我替报社感谢你为我们提供新闻线索,这个钱你先收好,我今天有点忙,你留个电话,等我得空了再联系你。”
沈碧被“送”了出去,这算什么?那个王主编马上就要说了啊。到底哪出了问题,沈碧百思不得其解。
“你好,请问是沈家小姐嘛?”一个憨憨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我吗?对不起,我姓李”沈碧几乎没有思考,本能地否认了。因为她清楚,沈岚为了帮她瞒住身份不惜把自己送进看守所。
“我是报社的实习记者,我叫丁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如果你是沈家小姐的话。请你相信我。”
沈碧仔细打量丁剑,丁剑约有二十岁出头,身高与自己相仿,不胖也不瘦,身穿黑色带卡通图案短袖,淡蓝色牛仔裤,脚下穿一双轻便的白色运动网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如果混进早市的人群中,沈碧一定无法把他再找出来。
丁剑的坦率让沈碧稍有好感,更重要的是沈碧心里始终认为年轻人大概要比上了年纪的人善良一些——因为他们还来不及学坏。
“你找姓沈的姑娘有什么事吗?”沈碧尝试着问。
“有很重要的事,我只能对沈家小姐说,如果你是的话,请你午饭时间到状元楼等我。”丁剑对沈碧一颔首,小跑着进了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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