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头芝麻 图/网络 侵删
1、
分手那天，她扔了他的电脑，他吼了他们的猫，哦，不，现在是他的猫。
然后，她拖着行李，摔门而去。
房子是他的，她一晚也不肯再多住。
他删掉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发誓，此生不再见此人！
但一个月后，他重加回她的微信，因为记得号码。
那边，她秒通过。
他给她发信息：什么时候方便？想约你见一面。
发完，有点忐忑，又发一条解释：别担心，不会死缠烂打求和，也不会开撕！
她难得发来一个羞涩的表情，接着说周六有空。
2、
周六，她请他看了一场电影，看完后去吃火锅。
想来，她确实欠他一场电影。两个月前他的生日，事先知道她那天仍然要上班，就要求只陪他看场电影就可以。他已早早买好票。
然而这样简单的愿望也没法实现，那天早上她接到临时出差的通知，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他打，就匆匆去了机场。
她还是很忙，电影快开始了，还接到同事的电话。
从他们的通话中，他得知，原本她约了另一个同事吃饭，但推掉了，选择和他看最后一场电影，吃最后一顿饭。
电影院的冷气开得过大，他身体缩了缩，心底有个声音在叩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该死的仪式感，还有心底里挥之不去的不甘和遗憾。
突然，前面的屏幕发出一声巨响，一座城市在他面前坍塌倒下。
电影开始了。
他瞥她一眼，她匆匆挂了电话。
电影一如既往的不是他喜欢的科幻片，但仍看得津津有味。
3、
吃饭的时候，他问她，为什么非要推掉和同事的约？毕竟她是为了工作，连生日都不愿给他过的人。
她抿抿嘴，望向他的目光渐渐的有了歉意。他也是此刻才注意到，她的眼珠布满血丝，像乱七八糟的条纹切割线。
你生病了？他问。
得到否定的回答，他又说，你还是别太顾着工作，得留意身体……好好，我不说了。
他以为她不乐意听，没想到她眼眶转红。她赶紧低下头。
气氛短暂地僵着，但很快，她又抬头朝他抿嘴笑，说我为什么非要回答你？
他盯着她，摆摆手，说不是质问，回不回答，随你！
她却说，见你重要一点，因为以后估计没机会再见你了。我要离开广州了。
他说，到成都，对不对？
她非常吃惊，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笑，故作轻松口吻，我看到你在知乎上关注了好几个成都的问题，还加入成都租房的圈子。
这也是他急着约她见面的原因。
他又说，虽然我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删除或拉黑了，但仍然忍不住，到处“监视”你，通过你的知乎、微博、豆瓣、抖音、微信陌生人可见十条朋友圈……
他记得她的每一个账号，没有刻意，但就是记得，像一个走过大半辈子的老人，老去的是皮囊，而那些执拗的生活习惯，凭本能地刻进骨子里。
人生不是数学题，不是根据已知条件，由此推彼就能找到答案的。
他当年追她一年，在一起六年，要他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将他们的整段抹去，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让彼此成立的条件和等式。
但他没想到，她也点点头，说我也是。只是，你这个懒鬼，所有社交平台的更新都还停留在半年前。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突然想起所谓的更新是指什么内容。半年前，他向她求婚，她也做出欣然答应的样子，激动地扑向他，差点将他扑倒。
他们戴好戒指，大笑地对着镜头亲吻，咔嚓，定格！
那时他们都觉得没问题的，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裂痕，都可以通过一纸婚姻来解决。
结了婚就好了！他们想。
4、
一想到他们居然差点就结婚了。两人相视半晌，无奈的笑。
他说，这一个月里，我已经尝试着和自己和解了，剩下的，只想与你和解。
我觉得，你早已不爱我了，对我失望，早失去耐心，后来你甚至连与我多待一会都做不到！
说罢，他看到她惯于沉静的脸活泛起来，有点激动地摇头否认，不是，是你不爱我了，在一起时，你从来不肯认真地去规划我们的未来。
他一脸失落，我求婚，买房，想与你结婚，这些在你眼里都不是规划未来，是我无所事事，闹着玩的？
可房子是你家里买给你的，你求婚结婚不过是想栓住我，想让我断了外派的念头！她声音变大，有点急切地解释。
她早前有个机会，公司让她外派南京两年，再调回来，升为市场总监是没有问题的。
我家里有能力给我们买房子，多少人求之不来的好事，在你看来，成了丢脸的事。
我真的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就不能愉快地接受呢？想结婚，是因为我认为我们可以开始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了。而你呢，非要为一份工作拼了命，卯足劲往上爬，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
最后的话他没说下去，被她迅速接上：矫情，是不是？
她苦笑，这些，都是他们吵架时必吵的环节，人在冲动愤怒之下，说出的话比这伤人多了。
是的，他从来没弄明白过，她放着好好的生活不去享受，非要活得像个斜杆青年一样励志。
他从小家境优越，在物质上，想要什么，似乎都无需花多大力气，就能要到，包括别人梦寐以求的房子。
为钱烦恼这种事，他知道不好受，但真实感觉如何，始终像微小的伤A口上隔着层层纱布，不痛不痒的。
他亦是爱她的，自己拥有诸多，也盼着与她分享，不忍她太辛苦。他不明白，自己家家业不小，她跟着他，明明可以过得自在滋润，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比普通人过得绝对会好得多。
但她偏不。抓着一份在他看来没甚大发展的工作，费尽心力，非要硬拗一份“我不靠你”的傲气。
很多时候，他们会因为无聊的事情吵，继而冷战。比如最后一次吵架，不过是猫咪把她的黑色真丝连衣裙抓破了几道口子，她尖叫起来，随即把猫咪轰下地。
他跑过来，抱起委屈呜咽的猫咪，佯装打它几下，自言自语道，是时候带你去结扎啦！
他没看她和裙子一眼，径自回到他的手机世界里，仿佛猫咪抓破的不过是寻常的一块布而已。
她瞪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的裙子，是我花掉一个月工资买的。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抓都抓了，那有什么办法呢，你总不能跟一只发情的猫计较吧，哈哈。明天给你重新买一条便是！
看，他就是这样，总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对待她看重的东西，甚至冷嘲热讽，仿佛她的努力不值一提。
不用了，我的裙子，我自己买便是。
他的视线这才从手机转向她，发现她的眼眶竟是红红的，大出意外。你怎么就跟一只猫杠上了？
我怎么就不能跟一只猫杠上了？她激动地重复他的话，声音加重，那是我买的最贵的一件裙子，为了买到它，我上个月拼命加班，被客户灌酒灌到差点倒下，我买下这裙子……
他插话打断她，谁让你去拼命了？犯得着吗？你想买什么，跟老公说，老公会不买给你？
他的话，让她最后那句“我买下这裙子的当晚，感觉满天繁星都冲我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霎时泄气，像历久以来绷得过紧的气囊一样，没能再反弹 。
那种时不时涌上来的孤独，再次侵袭她，在她体内生出冰冷的匕首，刺向他，也划伤她自己。
她无力又不无赌气地提出，要不，我们分手吧！
这话一出，包括她自己，皆目瞪口呆。继而，开始愤怒，互相指责，将对各自的不满全拖出来示威游众一番——双方都说了好些过份的话。
后来，她是怎么离开的，已没印象，但她记得她站在楼下清冷的路灯旁，理智一点一点回来，心底里有个声音在给自己打气：他现在下来哄哄我，我就跟他回去。
她等了两个半钟，什么也没发生。她就像得到某种赦免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
5、
吃完饭出来，华灯已上。
他送她到地铁站。两人站在路边等绿灯闪。
她抬头，仅看到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有股沉静的气质。
她猛然想起，以前多少个夜晚，她枕在他臂弯里，只要稍稍抬眼，便能瞥见他温柔的眉眼，安静地冲她笑，给她深深的吻。
在他觉察她在看他，也转过头前，她赶紧低下头，拼命地眨眼睛。
大概是气氛压抑又暧昧，她也随了意，由着性子问，为什么那晚你没追下来？
他像是叹了一口气，我想过追，像以前一样，但我那刻最真实的感觉，只是累。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追你，跟在你身后像狗一样摇尾巴，妥协？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回头一次？
她沉默，但很快，肩膀微微抖了抖，眼泪到底落了下来。
就这样吧，低头服个软，撒个娇，还能是大团圆结局。
她脑里刚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另一些画面却像石子一样朝她兜头兜脑地击来。
她独自面对他的母亲，像一个听话但成绩不太好的学生突然被叫到教导主任面前，不知是福是祸。
他母亲拿出一份婚前协议让她签，眉目却是慈祥的，带着一股过节特有的喜庆调调，话里间也显得特别不好意思，哎呀，这个就是做做形式，你别多心。我也没办法，我这儿子就是不让我省心。哎呀，等你做了母亲就知道，养孩子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她不知道，签这个与养孩子有什么关系。但她试图说服自己，这没什么，谁有几个钱时，不折腾一番的？她有她也会。
不止有钱人对钱敏感，其实穷人更甚。她想起7岁那年，父亲私自把家里所有银行卡的钱都取出来，带着他的初恋——一个刚离了婚的女人离开他们那个城市时，她母亲一滴泪也没流，只双手捏着她尚且幼弱的双肩，凶狠地说，你以后一定要记住，守好你的钱，不管用什么办法。
所以，她说服自己去理解他母亲的担心，很配合地签好协议。
签完，她们还愉快地吃了顿饭。
那天，回到他们租的房子，她跟他说，我特别想要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你努力点，我也努力，好不好？
他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好啊，你终于开窍，早就告诉你，买房要趁早。
你打算怎么买？我们得做个计划。她兴致也来了。
犯得着做计划？看好房，直接让我妈转账过来就行。他忙着玩手机，对她漫不经心的说。
啊？她看着眼前的人，牙齿用力咬住下唇，一时竟不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
她只得将情绪压下去，道出她的想法，我是想要一套由我们自己挣钱买的房子。
他愕然，继而烦恼地抓头。很快，他们因为这个问题吵起来。
你做梦，凭我们那点收入，5年内能攒齐首付算你赢。
5年就5年。
你这是作妖！明明有现成的。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他们的钱，迟早都是我的。
她给出很多理由，但没一个能说服他。一股无望、烦躁的情绪低逐渐在体内游窜，凝聚。
她有时也觉得自己作妖。但一想到他母亲，就感到如芒在背。她想起上次见他母亲时，这个被她当作未来婆婆的女人，小心翼翼地问起她母亲的身体，是否有退休金等等。
当她回答母亲身体欠佳，有长期胃病和腰疼，以及母亲只是一介农妇，每月只能领一百多元元的农村养老金时，她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夹杂着警惕、失望以及鄙夷！
那刻，她只能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面对不苟言笑的大人。
6、
但最后她还是妥协了，搬进他父母为他们购置的房子里。在这之前，她遭遇了房东突然通知搬家，大晚上几乎被房东赶出来。
他边帮她做了大半夜苦力边抱怨吐苦水时，她决定妥协。
他们像两只暂时拔去刺的刺猬，抱在一起，短暂地温暖过彼此。
只是，自那以后，他对生活衍生出一种过度的满足感，却嘲笑她卯足了劲往上爬的人生。
她说服自己去忍受他，毕竟，是他让她住进了大房子。但她仍然感到未来茫茫。
他经常把大半个月工资花在游戏里，另外一小半则拿来买一堆乱七八糟的在她看来永远用不到的东西。她为此想过办法，譬如故意找他要钱生活，要他周不时送礼物，但他往往这边答应着她，却转头就找他妈要钱。
她是在自己的母亲被检查出胃癌后，需要钱时，他依然只能回家找妈，而他母亲亲自拿着那张薄薄的婚前协议书找到她时，第一次有了分手的念头的。
人一旦有了离开的念头，离开便只是个时间问题。
她明白，他其实也明白，但谁都装作不懂。
7、
到了地铁口，她看着他说，你回去吧，不是今天要去陪你妈妈复诊牙齿？
他默然，故作无所谓的说，没关系啦，让她自己去也行。
怎么行呢？一直都是你陪她去的。
他有点烦躁，但很快又若无其事，扯开话题。两人又因为过去的某个问题辩论了一会。
期间他拔了拔她的头发，遭到她的训斥，说我洗过头的，别弄脏了。
他则说，是吗，我也洗了，以前跟你出来不洗头收拾一番会被你骂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最后他轻轻说，分手那晚你哭了吗？睡得着吗？
她说，没哭，但一直到天亮才睡着。你呢？
我……没出息。我哭了，但不多久就睡了。哈！
他看着她，眼神像蒙上一层雾水，说，我还能抱抱你吗？
她立刻伸开手臂说，刚好，我也想抱你一下。
他们拥抱了一下。他提出加回微信，她拒绝了，说我怕你天天翻我朋友圈，以后的女朋友吃醋了怎么办？
他说你想太多了。
她说，你以后跟女朋友吐槽我这个前女友时，给点面子，别太过分了！
他说，我怎么舍得吐槽你？你已经够好了。
她点点头，嗯，你也要努力，让我有吹牛逼的资本。
他们转身，各自挤进身后的人潮中。
（完）
我是@大头芝麻 ，大龄写作青年，喜欢解构复杂的情感故事！喜欢我，请关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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