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

我的母亲和父亲在媒人的安排下相亲，然后没过多久就定亲、结婚。放在现代社会，那就是闪婚。他们没有私底下的接触来观察对方的言行，没有通过谈心聊天来了解彼此，更没有婚前旅行来验证眼前这个人是否适合自己。那个时候的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那年轻的男女而言，就是一面之缘。爱情，不谈也罢。

他们就这样“硬生生”地生活在了一起。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的，甚至结婚当天他都玩失踪，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终究成了婚。父亲反抗，是因为他觉得母亲不漂亮，不合他的心意。对于一个男人，我觉得以貌取人是很正常的，而且在当年那样的环境下相亲，也只能以貌取人，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我奶奶坚持促成这门婚事，原因也很简单，我母亲那边的聘金比较便宜。父亲有两个兄弟，他的哥哥和弟弟娶媳妇也是要聘金的，这对于一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而言，确实是个沉重的负担。婚姻，有时就是捉襟见肘下的经济选择。

那就这样凑活吧，都已经成婚了，这应该是父亲刚结婚后的心思。可是造化弄人，父亲和母亲俨然是两条不想交的平行线，根本就合不来。父亲虽然个子不高，但长相还不错，头脑机灵，很会为人处世，结交了很多朋友。母亲就不一样了，固执己见，要面子却不善言辞和交际，偏孤僻，还有点尖酸刻薄爱挑剔。或许自己不具备的特质，才是最好的，又或许父亲是母亲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母亲很爱父亲。遗憾的是，她不懂得父亲的心，更不懂得该怎么去爱。

这让原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的父亲，对母亲和促成这门婚事的奶奶越来越不满，吵架、争执、家暴、甚至后来的婚外情都成了家常便饭。我依然清晰地记得，爸爸曾经语重心长地说过这样一句话，婚姻就像赌博，看运气。是啊，一面之缘促成的婚姻，不就是一场赌局嘛，运气好碰到志同道合的便成就一世良缘，运气不好碰到话不投机的，就注定悲剧了。

再后来，母亲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送走了一个给别人家，又流产了一个女儿。在重男轻女的世俗观念下，母亲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拼命要追生一个儿子，终于在37岁的时候她生下了儿子。可父亲不停地投入一段又一段的婚外情，母亲不停地和他吵，奶奶也不喜欢这个生不出儿子又拧巴的儿媳妇，经常作威作福说要把妈妈赶走，父亲也无数次说要离婚，却终究没有离成。那个时候的婚姻，大概就是凑活吧。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母亲刚生下三女儿不久，父亲就公然带一个女人回家，后来也和这个女人有了私生子。这样看来，我父亲是一个十足的渣男了吧。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我的母亲居然不愿意离开这样的渣男，她把这一切归因于自己，生不出儿子的罪孽让她天然地原谅了父亲的背叛。每当我愤愤不平地追问母亲，为什么不结束这样的婚姻，母亲总是说离婚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

哦，我忘记了，母亲很要面子。面子就是做给外人看的，所以母亲对这段婚姻选择了自欺欺人，只要没有离婚，就还是一个归宿。母亲啊母亲，你可曾明白，给与你温暖的家才是归宿。母亲早已失去了自我，不，她不曾有过自我，她必须把别人当成救命稻草才能活下去。我试着去理解她的思维，大概她是这样想的：我的婚姻虽然是一场悲剧，但好歹是一出剧，好歹我也上场过。

可是母亲，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上场的啊。亦舒在《胭脂》中说：我的归宿就是健康与才干，一个人终究可以信赖的，不过是他自己，能够为他扬眉吐气的也是他自己，我要什么归宿？我已找回我自己，我就是我的归宿。

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就是这样一段让人心酸的血泪史，这里面掺杂了太多的糟粕。我始终认为，婚姻不是必须的，它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不是归宿，正如那句话所说的，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儿都是流浪。安顿好自己的心，就是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