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月亮与六便士》的读者都知道,毛姆对思特里克兰德的刻画,没有极致地赞赏,刚开始带有讽刺甚至挖苦的成分,他抛妻舍子,自己搬到巴黎的小客栈,穷困潦倒,交谈的语言粗俗鄙陋,丝毫不遮掩情绪,这些让作者感到反感和厌恶。可他,一个中年还算富裕的中年男子,只是为了画画这个看似可笑和空虚的梦想,可以舍弃全部。让作者和我们都对他有了好奇和敬意。
我不想对此书的作者和主人公做任何评价,只想把自己的感悟进行分享。
“我了解这种井然有序的幸福所在,但我血液里有一股渴望放浪不羁的狂热。这种轻松简单的快乐,对我来说似乎含有某种令人心惊的特质。我心中有着向往冒险的欲望。如果能有所改变——改变与前方那未知的刺激,对于尖锐崎岖的礁岩与危机四伏的浅滩,我并非丝毫没有准备。”
他在四十岁之前,一直努力作一个让旁人看似正常和美好的社会上的中坚分子、好爸爸、好丈夫、可靠的股票经纪人,他有着美满的家庭,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孩子。他本该过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生活,那种无数夫妻度过的朴实之美,风平浪静地终其一生,但海的那边,冥冥之中会有一种不安的思绪令你心烦——人生不应只是如此。伪装的外壳让他无法继续忍受,那些故意做给别人的样子让他觉得恶心。他也许早就意识到,之前戴着的给旁人看的面具,迟早会有一天摘下来。
“我尚未学会人性的矛盾,我还不了解所谓的真诚当中包含多少虚假,所谓的高尚当中藏有多少卑劣,或是所谓堕落的人能有多良善。”
他去了巴黎,身上带的钱寥寥无几。艾美——他的妻子,作者见到她之后,她优雅姿态的外表下,内心无比慌乱。她一心确信丈夫因为私情离她而去,为了使人同情她的遭遇,她早就准备好要哭泣,以及充足的手帕,她的深谋远虑却让她的眼泪没那么动人,她极力要丈夫回来,并非因为她爱他,可能是恐人言可畏,或是自尊心受损,总之,她的目的无非是挽回那一点小小的面子,而这点面子,对于思特里克兰德,简直可耻。
月亮如何,六便士又如何?“人们说苦难的折磨会让人变得高风亮节,这话并不对;有时幸福有此可能,但苦难大致上只会让人变得心胸狭窄而满怀恨意。”
毫无疑问,思特里克兰德离开她理所应当,妻子永远也不会理解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而女人却经常为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对丈夫猜忌,玩无趣的小把戏。“恋爱中的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女人可以一整天都谈恋爱,但男人只能偶尔为之。”艾美不是个愚钝的人,精明贤惠、优雅大方,为了融入文学的圈子,她有很好的社交能力,心思缜密,她可以让人看上去知书达理,外表上光鲜亮丽,但思特里克兰德最不需要这样的女人。
“群体为了自保发展出来一套规矩,将良心视为一个人心中维护这套规矩的守护者。而人说服自己:群体利益大于自身的利益,并服膺这样的道理,让自己成了受制于人的奴隶,他自个儿座上了自尊自重的位置。”
你可以说他是个十分不负责的丈夫和父亲,可以指责他有好的工作不做,非要出去过漂泊的日子,愚蠢至极!他说话时总是带有讥讽的味道,从他嘴里听不出一句赞美的话,是个狂妄的傻瓜!你可以说他拐跑了救命恩人的妻子,结果没有给那个心甘情愿出轨的女人好的生活,逼她自杀,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简直罪恶滔天!
社会上我们要遵守所谓的道德,既能让世界变得真善美,也能成为群体道德绑架的工具。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全都受制于大多数人的行为,一旦你错了,便成为人们口诛笔伐的对象。人的理想和天性,被乌合之众在无形中定下的条条框框束缚着,那些道德的泯灭,良心的缺失,难道不是追求自由的表现吗?思特里克兰德深谙这世上的规则,这些从不成为他人生的枷锁,他和世人活在不同的世界,世人活在世上,追求认可,他活在自我,追求自由。
“人在世间无不孤独。他被关在一座黄铜塔中,仅通过符号与同伴沟通,而符号并无共通的价值,我们可悲地想对他人传达我们心中的珍宝,但他们却无接收的能力。因此我们终究孤独,比肩而立却不同行,无法了解对方,也无法让对方了解。”
从前的艺术家,有几个是不孤独的?思特里克兰德是孤独的,他没卖出几幅画,他讨厌世上以钱财衡量物品,经常靠借钱维持生命,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活,他一个人贫穷落魄,有时风餐露宿,当别人跟他提起这些,他老是以无所谓的态度回应。因为在他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些的准备,他不喜欢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除了以前的朋友德克以外,再没有人欣赏他的作品,就连作者也疑惑,他是否为表达内心找错了媒介。他的作品,是个未知的、超前的世界,以至于当时的人觉得它拙劣得一文不值,人们总是喜欢看起来美的事物,却很少挖掘事物的细微和情感。他对世间的冷淡,转化为对绘画的强烈热忱,都在这看似拙劣的画像里,那是一种奔放、狂野的灵魂。
很多时候,他反对卖出自己的画作,即使他每天饱受饥饿的困扰。他认为以当时世人的眼光,根本无法欣赏他绘画的情感,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将画卖给别人,则是浪费,和对自己灵魂的践踏。在狭小的画室里,他将作品摆在那里,他会细细欣赏,将自己带入灵魂和理想的世界,那个时候,他是自由和幸福的。
月亮如何,六便士又如何?月亮如何,六便士又如何?“他眼睛渐渐看不见时,常会在那两件被他彩绘的房间里坐上好几个小时,用他看不见的双眼注视作品,而他看见的说不定比他这辈子所看到的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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