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好才可以撒娇

文║月方

小时候，有一次跟堂姐去镇上的一个“大官”家送年礼，被留吃饭。席间，除了“大官”一家，还有一位是乡镇卫生院的资深医生。那位年近五旬的医生边吃饭边对“大官”家的小女儿赞不绝口。他家小女儿就坐我对面，白皙细挑，扎两根羊角辫，十来岁。就听那位医生再次提起那个话题：“这丫头，上次遇到了冲我笑，那一笑娇俏玲珑，是朝我这个伯伯撒娇呢，讨人喜，将来必定是人中之凤！”医生笃定地敲敲桌子，丫头的爹地满足地点着头。我再朝对方看去，她抿嘴又笑了。九岁的我内心仔细掂量了一番：我也经常这样朝熟人笑，怎么就没熟人说我是人中龙凤呢？这个问题我思索了很久，直到十七八岁才勉强弄明白：

与医生心灵挂钩的，不是小丫头笑得娇俏，而是小丫头技术性地投胎！

后来我一直关注那丫头：果然是镇上有名的“娇娇女”，作业不做，老师也不敢拿她怎样——挤两滴眼泪就混过去了。当然，命运也不敢拿她怎样，她没怎么上学却进了人人向往的县税务局……

所以，我认为，不是会撒娇的女人命好，而是命好的女人才撒娇。

工作后，我又遇到一位家世不一般的“娇娇女”。虽说是同事，却也没多大交接，她坐办公室，我在医护第一线，因为同一年进医院且同龄，所以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那天医院开大会，作为一线人员即使休息也早早赶到，坐在台下等开始。这时领导依次入坐，那位办公室同龄人在旁边忙碌。每个领导都和忙碌的她打招呼。但办公室同龄人显然跟一把手院长更亲密，她甚至在台上做出了欲踢一把手院长的娇俏举动。一把手院长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摸摸那同事的头、跟宠自家女儿似的。我们一帮一线人员在台下看得嘴都合不拢了，因为院长平素待我们就跟个铁面人似，他对我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所有的事故都是你们的错；二，如果不是，请参照第一条！”那时我们只要听说“院长来了”，个个都会僵得像得了“破伤风”。想不到院长也能这样亲民！护士长悄悄说：

“办公室那位的父亲是人事局长……”

我看看身边这些平素忙得脚不沾地的年轻同事，她们个个面容姣好、性格活泼，不论谁换了一个人事局长的爹，估计都能创意出比“用脚踹人”品格更高的女式撒娇。但是，我们谁都不敢撒娇，天天如履薄冰地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要时时稳住自己的心神、让差错在自己身上零发生，以免遭受铁面院长的“停职”“扣奖金”之类的惩罚。

也有人反对我，好友茉茉说：她同部门的一个同事就是因为会撒娇才命好。此同事业务能力差，却被最高领导不时庇护。平时不光对男同事撒娇，对女同事也摆出一副“人家不知、莫要怪罪”的无辜相，她做得最令人吐血的事情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臭水平，明明83年出生的人却对外宣称自己88年生。最近，直接领导想挤兑她走人，但人家又跟技术部的核心男谈恋爱了。只要她觉得受到威胁了，核心技术男就出面，直接领导也拿她没办法。茉茉说：“你没看她那个娇样，每天跟技术男同来同往，把公共场合当私人卧室，各种卖萌！”我像大师一样对茉茉笑笑：“等等你且再看！”

半年后茉茉打电话来：“撒娇女走了……”最高领导换了人，技术男也不想再跟她恋爱，所以，撒娇女走了。大家都搞不懂撒娇女跟最高领导的真正关系，亲戚？拐弯亲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最高领导才是撒娇女的好命，技术男不是。

所以，命好才可以撒娇，像《太阳的后裔》中的金恩智，被姜暮烟奚落“我因为忙才不在手术室，而你是因为没本事才不在手术室”时，冲她们的同僚宋医生一撅嘴一脸委屈，如此神情有委屈就出现在脸上，是因为她有强大家世支撑啊！

而我们如果没有呢？如果爹地娘亲还在遥远的边际“锄禾日当午”呢？就乖乖地撸袖子认真做事吧！像姜暮烟那样趴护送车上给病人做心脏按压、像姜暮烟那样一边哭一边背资料、像姜暮烟那样把手术室当家住……

也许，这样的努力后，就拥有属于自己的好命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