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

文／竹影飘摇

2018年8月29日 星期三

写下这个题目之后，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写它呢？好没意思。近而想如果再来回答这个问题，就会越发地没意思了。

假如您尚且读得下去，请继续，如果觉得没意思，请绕行。

周末晚上懒在床上读苏青的《结婚十年》，读着读着便睡着了。并不是她的小说无趣，一是我读书的姿势太有利于睡眠；二是近日杂事缠身，每日里不得闲，确是困倦；三是这小说我二十年前读过，知其大概。苏青的文字我还算喜欢，并不是看在她与张爱玲齐名什么的，一个人的气息都在她的文字里，特别是一个爱写散文和短小说（区别于能拍成电视剧的剧本）的女人，小格局留下的是她骨子里的真诚，少造作。她的文风很女人，毫不掩饰小女子的矫情、小心眼儿、玲珑、俏皮，读起来极爽快。

二十年前读《结婚十年》，其中几句印象颇深：“结婚真是没什么意思，两个人的心，仍是一样的远着；男女间的欢娱，转瞬即逝，如果十月怀胎，还将背负十几年的养育。”怎么就记下这几句了呢？说不清。虽觉颓唐，可从小说中的怀青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自然，的确如此啊！

怀青是受过教育的女性，可在那个封建余毒尚存，且社会动荡不安的年代，所受的教育反增加了她精神上的苦闷。同样的疼痛，醒着时总比睡着时难受。

时代不同了。可读罢《结婚十年》，感觉怀青的故事每天仍在上演着，尽管背景与演绎方式不同，但翻腾在一个普通女子内心的喜忧情怀、取舍抉择，千古无异。想自己便如此，一边抗争一边妥协，岁月未老，可它却悄然俘获了我的大半生，最应该有意思的年龄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因为缺少各种可能性，将越来越没意思，所谓优雅的老去，实在是清楚那天地能有多大。

那日女儿许是学习累了，和我说：“妈妈，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我竟笑了，“宝贝要成哲学家呀！这个问题简直终极，千百年来都没有标准答案，你可以探讨一下了。”

关于意思，说说我自己吧！喜欢读书，可读书又有什么意思呢？读的都是闲书，读来读去都是别人的故事，无关自己的钱粮。一边读还一边比较着，这一点她不幸；那一点我是远远不及她的；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像她或者不像她那样子活。等合上书，抬眼看身边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如果呢？关于如果的想象，都是如我这种进取不得之人虚妄软弱的托辞。喜欢写东西（不敢高攀写作两个字），可我这种写又有什么意思呢？常有人问，你投过稿吗？得过稿费吗？说或者不说都惭愧，暗地里自命清高地想着，他们的问题真没意思，什么都要和钱联系起来吗？可要说自己不爱钱，那是最没意思的虚伪了，这种谎话打死我也说不出口。

常常想，快乐其实是一种能力，有的人这种能力特别强，无论处于什么境地，都能每日乐呵呵的，感觉什么都有意思。这样的人有无穷的兴致去做认为有意思的事儿，唱歌、玩儿牌、斗蛐蛐儿、玩鸟、广场舞……即使居陋屋吃残茶，生命的激情不减，对生活的热情不变。我偏偏是缺乏这种能力的人，也不是悲观厌世，也没什么非忧心不可的事，但总似心里压着一座山，很难轻松地吐一口气。因为觉得好多事儿都没什么意思，快乐的源泉便成了一条时断时续的小溪流，缓缓地，不时为枯燥的晨昏交替送一丝清凉。

太羡慕那些感觉什么都有意思的人了，随时可以发出爽朗的笑声。笑点低，比较容易快乐，什么高深与肤浅，都是旁观者给出的无聊定义，自己快乐自己享受。

人这一生，如果命里无大富大贵，苦和难都逃不过。感觉什么都没意思，却又舍不得这世间繁华，怎么办呢？ 老祖宗讲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努力把这种过程过得有意思呗。和女儿讲，凡事一定要尽力，但也别和结果太较劲，那样就没意思了，退一步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

说了这么多，其实也没什么高大上的意思，已经过了凡事都要贴上标签的年龄。

每日里上班、回家，上班好好工作，回家做点家务看看书，联络联络亲人朋友，不过如此，的确没什么意思。可就是这些没意思，已让我心甘情愿地付出了几十年的光阴，因为实在是找不出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