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藏起来的衣服

那年我读初中，二哥读高中。我和二哥一起住在妈妈的宿舍里，爸爸当时在乡下上班，很少回来。

一天下午我放学后，二哥还没有回家。妈妈来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说：“你过来，我让你看一下衣柜。”

我很吃惊：衣柜有什么好看的呢？正思索着，我被妈妈拉到衣柜前。她打开衣柜门，只见二哥的那格柜子里，竟然空空如也！而我的衣服放在他的下面格子里，里面全是姐姐和两个哥哥穿剩的衣服，竟然是满满当当！

“唉！”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数落起来：“你二哥太顽皮，总是把他穿过的衣服扔掉了，你看他的衣柜里，连一条线都没有！所以，我如果不及时给他买新衣服，他就没有衣服穿了！而你呢，你也看到了，衣服多的柜子里都快装不下了，三五年都穿不完！”

我当年大约十一岁，懵懂无知。妈妈的话，我是听懂了的，但没有多想其中原因。从那以后，妈妈从未给我买过新衣服，我一直都是穿哥哥姐姐们剩下的。二哥就不同了，他三天两头穿着妈妈给买的新衣服，在我面前炫耀。

有一次，还是我和妈妈在家。我在写作业，我眼睛的余光忽然看到：妈妈居然一个人在若有所思地窃笑！我出于好奇，就问妈妈为什么笑。妈妈对我不屑地一瞥，然后得意洋洋地说：“你哥哥穿上我给他买的那件新衣服，真漂亮，真帅气！”我还发现，妈妈经常和二哥在院子里小声议论着什么，鬼鬼祟祟。

就这样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两年，妈妈和二哥都放松了警惕。一天二哥又和妈妈在门口说悄悄话，我闲来无事，就凑在门口偷听。具体字句我没听清，内容大约就是二哥的哪件上衣扣子掉了、哪条裤子腿角烂啦之类的，他吩咐妈妈给修理一下。后来，二哥就骑上自行车飞奔而去。

实际上，他们的话语究竟意味着什么，二哥飞奔而去究竟去了哪里，我早就猜出七八分。等妈妈进了屋，我的心一下子痛起来。我用几乎是颤抖的声音，低声问妈妈：“二哥回老家去了吧？他的衣服放在老家，是吧？”

妈妈冷冷地，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很无赖的口气回答我：“是的，你想怎么样？”

我顿时有一种如坠冰窟的痛感！冷，和痛，同时向我袭来。我早就感觉到，是妈妈，是她，她把二哥的衣服藏起来了！她把衣服藏在老家，而老家离我们的住处，骑自行车只需要五分钟就到了！二哥是高中生，回老家取一趟衣服，简直是易如反掌！

妈妈的强横，造就了我永久的沉默。我是抱养的，是的，在这个家里，只要饿不死，只要有旧衣服遮体，我还有什么资格，去奢望得到什么？！

被藏起来的衣服，固然是妈妈的阴谋，但这个阴谋，只是她庞大阴谋的一小部分。她的更大的阴谋，就是口口声声地，对我、对大家、对所有人，都谎称我是她亲生的！她用这个谎言，来掩盖她对我精神虐待和物质虐待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