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即将去缅甸旅行,一直在琢磨路上看什么书。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弄了本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结果被说这是坐牢才该看的书。
好吧,我承认,每次我都以为漫漫旅途别无选择,是时候消磨一些难啃的书。然而事实是,在路上我读的最多的是亦舒的小说。未知的花花世界其实是比朋友圈多一百倍吸引力之所在,该真正实践人生哲学时却埋首哲学?人不能拧巴到这种地步。
最后我决定带上乔纳森·佛兰岑的《纠正》。如果你看过我之前写的年度好书,这哥们可是我现在的膜拜大神(关注我的个人微信公众号浮生四记,回复2014可以查看这篇)。话说自我上次说过2014年没什么好书之后,进入2015,好像突然间触底反弹,最近颇看了几本令人拍案叫绝的。迫不及待地跟各位分享一下。旅行回来,可以期待我的游记。
天真的人类学家 by[英] 奈吉尔·巴利十星好评!上周去香港出差路上一口气看完,必须感叹一句:绳命是如此的井猜啊!以至于香港人民在地铁上可以不时看见我如羊癫疯发作般笑cry。
此书讲的是英国人类学教授到西非喀麦隆多瓦悠人生活的村落进行田野调查的故事。标题所说的“天真”,其实是一种自嘲。出发之前作者其实对即将到来的艰难险阻颇有觉悟,但万万没想到,文化和环境差异以超越想象的荒诞形式表现出来。再加上英国人特有的冷幽默,于是我们看到他使出浑身解数和多瓦悠人鸡同鸭讲,以及如何成为一个怪胎又泰然自若。友情提示:此书笑点极其密集,阅读时易丧失自理能力,请慎重选择阅读场所。
节选
① 我的语言能力低落构成一大威胁。多瓦悠语言里,猥亵与正常只是一线之隔。音调稍加改变便会改变疑问质询(批注:正学粤语的感同身受啊,说出来都是泪!),使正常句变成问句,还是最猥亵不堪的字眼,如“屄”。我常令多瓦悠人错愕捧腹,说出:“今天,你的天空可清朗,屄?”
我的麻烦不至于“阴部问句”,还扩及饮食男女的诸种问题。有一次酋长招我去他的茅屋,介绍我认识祈雨巫师。我已经央求酋长好几个星期,请他安排此次重要接触。我们礼貌交谈,互相试探。……我急着离开,因为我买到一些肉(这是这个月我第一次吃肉),却将肉交给助理保管。我起身与祈雨巫师礼貌握手,说:“对不起,我家里正在煮肉。”至少,我认为我是这么说的;却因音调错误,一脸错愕的宾客听的是:“对不起,我要去和铁匠的老婆做爱。”
② 返乡的人类学者不期望英雄式的欢迎,但是某些朋友的平常以待实在太过分了。返家后一个小时,一位朋友打电话给我,简单说:“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但是大约两年前,你丢了一件套头毛衣在我家里。你什么时候要来拿?”你觉得这类问题岂在返乡先知的思虑范围内?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 by顾随顾随192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之后任教于燕京大学、辅仁大学、北京大学、河北大学等高校。这本书是叶嘉莹记录的他的讲课内容。
如果你看过我2013年的年度书籍推荐(关注我的个人微信公众号浮生四记,回复2013可以查看),你可以知道我对木心《文学回忆录》推崇备至。如果你也这么认为,那么我想说,这本书是诗词界的《文学回忆录》。原因就是这两本书都做到了顾随所说的“一种学问,总要和人之生命、生活发生关系。”
关于诗词评论,也读过一些,好的也不少。但这本书的强大之处,除了上面所说的,超越就诗论诗,上升到人生智慧的层面之外,我非常欣赏的是顾随对于著名诗人的诗作并不一味追捧,而是有自己冷静独到的观点。比如评王维诗,说格调很高,但不动声色也不动感情,无黑白无痛痒。李白诗很美,富有豪气,但缺乏理智,尽说大话,以致自我麻醉。读到此两处,真有融会贯通之感。因为我喜王维不喜李白,之前和别人讨论时总感觉说不出个所以然。如顾随言“文学比镜子还高,能显影还能留影。”喜欢什么样的诗,其实是喜欢什么样的自己。于我,“理智”与“格调”的确至关重要。现代诗我最推崇穆旦,也是说得通的。
最后要说一点,我一直非常反对不读原作就读评论。此书倒是个不错的试金石,如果你压根没读过这些诗人的作品,哈哈,我猜你根本不知道这书到底在说什么。想偷懒省力——放开顾老师,我推荐你读安意如。
节选
① 放翁、右丞二人之诗,可代表中国诗之两面。若论品高、韵长,放翁诗是真,而韵不长。情真、意足,坏在毛躁、叫嚣(早岁哪知世事艰!当年哪信老耕桑!)如花红是红,而止于此红;白是白,而止于此白。既有限,韵便非长。右丞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红,不仅是红;白,不仅是白。在红、白之外另有东西,韵长,其诗格、境界高。但真是无痛痒、无黑白。高与好恐怕并非一个东西,这是另一问题。
② 文学比镜子还高,能显影还能留影。文学作品不可漂浮,漂浮即由于空洞。太白诗字面上虽有劲而不可靠,乃夸大,无内在力。一有豪气则易成为感情用事,感情虽非理智,而真正感情亦非豪气。因真正感情是充实的、沉着的。《将进酒》结尾四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初学者易喜此等句,实乃欺人自欺。原为保持自己尊严,久之乃成自欺,乃自己麻醉自己,追求心安。
③ 太白之“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二句好,但似散文。至“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二句,则高唱入云。诗中不能避免唱高调,唯须唱得好。曹孟德亦唱高调,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皆唱高调,而唱高调须中气足,须唱得好。说容易,做不容易。别人唱高调是理智的,至太白则有时理智甚少。
④ 人要自己充实精神、体力,然后自然流露好,不要叫嚣,不要做作。禅宗所追求者吾人可不必管,而吾人不可无其追求之精神。读书若埋怨环境不好,都是借口。不能读书可以思想,再不能思想还可以观察。“习矣而不察焉”乃用功的最大障碍。不动心不成,不动心没同情;只动心亦不成,不能仔细观察。动心——观察,这就是文学艺术修养,要在动心与观察中间的一番道理。
橄榄成渣 by高军之前高军那本《世间的盐》让我到现在还在津津乐道(关注我的个人微信公众号浮生四记,回复高军,可以看我之前写过的一篇)。这本是他的新书,依旧延续了他一贯的风格,在细笔描摹市井人物的过程中展现人生百态。
全书共分五辑,只读到第三辑。其中第一辑最精彩,记录他的邻居街坊,还有他画画认识的狐朋狗友的狗血人生。高军的文笔总带点蔫萝卜样的幽默,小市民般碎碎念,却真念得有味。这种味不是浓油赤酱,而是如此书标题,把橄榄压成渣后取出的油,味淡但绵长,实乃生活这块面包的不错蘸料。
节选
① 我在大望路地铁站B口见到这个朋友时,外面不知道怎么就起了大风。风使街上的人都有一点流离悲苦的样子。远远看见他在搓手缩脖子,尽量把头往衣服领子里缩。我问他:“在这边好吗?有固定住的地方吗?能吃上点热的吗?”他说:“有啊!在燕郊那边,还有一个画室。”我说:“生意还行吗?”他说:“反正能吃上饭,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说:“想过回家没有?”他说:“回家又干什么呢?反正我两头跑,看看吧!”我说:“看什么?”他说:“看看机会吧!服务员——菜呢?黄瓜是雕的吗?要这么久!”
② 我也是第一次上老庆哥他们家,他老婆长得好,虎背熊腰的!眉毛倒吊,二目有威光,她看我一眼,饶我这样的铁石汉子,都心里一凛。寒暄几句,分宾主落座,就听她数落老庆的不是,说他挣不到钱啦,在外面不会做人啦,怎么会嫁给这么个倒霉玩意儿!边说边嗑瓜子,还给我抓一大把,说:“哎!别客气,你吃!你吃!”我觉得手脚都没处放,但愿我以前跟老庆说让他造反的话没传到她这儿。我心里发怯,只是虚与委蛇应付她。我说老庆哥虽说挣不到什么钱,但是人好呀!这年头哪儿找老庆哥脾气这么好的人去?他老婆一拍茶几说:“我倒是想他脾气不好,天天打我三顿,拿钞票砸我脸上我都情愿!他有那个黄子吗?”老庆在客厅喊:“菜都好了!上桌子啦!”他倒是欢天喜地的,一副公社饲养员的腔调。长不长心啊!
个人微信公众号浮生四记(lifechapters)谈看过的书、去过的地方和我曾见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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