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中元节。
早于半个月前,身体便被不断预警。各种花式折磨,各种的痛,日夜不休,延绵不绝。每天睁开眼,看着自己竟还在苟活着,真觉得亏欠了这个世界一个友好的交代。
面对不可期的未来,无从下笔。偶尔泛上来的悲凉,瞬间便淹没了推开窗乍见春光秋色的欢喜:
不知道自己兵马俑式的坚守有什么意义,不知道这样继续活下去有什么意义,世间那些美好的资源,都应该留给有用的人享用,因为,他们还能播种生机,生产希望,创造可能。
总觉得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守着残躯一副,以此消耗天光,那是多么的厚颜无耻。宁愿三魂七魄流落江湖,从此与风雨为伴,也强于让这个躯壳成为某些宵小制挟攻击的登陆点。这样的感觉,万蚁蚀心。
烦透了这个自带阴郁气息的日子,哪怕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这魑魅魍魉隐现的周围,依旧可以感觉阴影攒动,诡秘袭来。
梅轻寒遥想当初,但凡种种我总会可怜,会同情,甚至去设想它们所有的不容易,不遗余力地去帮助其达成诉求。结果呢?我没看到知足向善,只看到了欲求无度,变本加厉,为了一己私念不择手段,无论亲疏,不分善恶,日以继夜犯乱作祟。
这般光景让我联想起地藏王菩萨的大愿,又想起华光祖师的传说……好吧,原来无论是生是死,这份与生俱来的心性丑恶原来是不会泯灭的,这回,我算是信了。有些黑暗,并不是一盏灯火可以解决的问题。
而“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也真切体会到了,从来没像此时那么遗憾,不能重归师门,聆听道训,坛受正法,到时三尺雷击木,一气五雷符,效天师拨云除翳,还平常明月清宵。
这一念袭来,晦暗的心底又凭生三分豪意,恨不能面对郁郁阴霾压境,燃指为令,歃血成符,大喝一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剑指处,杀他个干干净净!
没错,我的确动了不善之念,可这跟初心并无抵触,非常之时当用重典,因为我实在看不下慈悲的无力,亦质疑德化人心杳杳的可能。
无论为人为灵,无非就想活个黑白分明,辩个是非曲直,一团和气在哪一方都一样肥心养人,偏我水土不服。宁愿梦随众士战死阴阳界,魂祭彼岸花,也胜于这么阴阳混杂纠缠不休,操一腔圆融的片儿汤话混沌到老,好生无趣!
梅轻寒又想起那天自己的现世悖逆,当同学们的论文都在赞扬唐明皇与杨贵妃惊天地泣鬼神的生死爱情时,我的观点惊爆了所有人的眼球:
“分明是人伦倒置,瓮媳扒灰的丑闻,无甚体面话可说。一个因色误国,一个失德驱势,苟且一处招摇国人,生生痛煞了寿王这一捏炮灰,不知这一树梨花与海棠举国秀恩爱时,可有人还记得昔日父子之情,君臣之义,夫妻之恩,为人之德?急不可待裁去了礼义,精绣了廉耻,双双套在头上莺莺燕燕地演了几千年才子佳人,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梅轻寒估计在老师和同学们惊到还没回气还阳,我连发的第二弹又打他们个人仰马翻:试问对悼亡圣手元某怎么看?
“悼亡圣手倒是不假,情场浪子也实至名归。那位悼亡词写得着实是好,在我还没通阅丰富情史之前,也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他交游甚广的朋友圈显示,一面将悼亡爱妻的悲情写到黯然销魂,一面与职业各异的小姐姐们情意缱绻,拥有这么博爱的胸怀,将人生角色转换无缝对接,有一句话不知是不是为他量身打造:真亦假來假亦真?
不过自古以来,人品与才华从无对等一说,非要一厢情愿去打造个360度无死角的人设,那无异于自掘坟墓。我记性差眼界窄,这世上德才兼备的男人就记得一位,金岳霖……
忘不了当时诸位瞧我的眼神儿,分明是二次元神经穿越+愤青附体,忽然觉得这一科,我想拿到证书恐怕有点悬。如果不是实力,而是因为实话扑了街,那这证书……不要也罢。
梅轻寒恕我半生颠沛耗尽了温软,散尽了慈悲,只剩下寒心如铁,尽管这样的日子,群狼峙虎如云压境,还好,捋了捋心情,有痛恨,有悲壮,有质疑,还有些许绵若游丝的勇气。能吃能睡还不赖,能生气就更好,至少证明还没有麻木如死。这个世界,从不缺人,缺的是的”人气”。
还是那句话,廉颇虽老,浊气未尽,还有什么手段那就接着招呼,精心特供的这杯酒,不管是孔雀胆,还是五粮液,我干了,尔等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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