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已深，医院里很安静，病人和家属也都睡了。
李良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边，眉头紧皱，地上散落着四五根黄金叶烟头，李良的左手夹着烟，烟头忽明忽灭，右手还拿着一张通知单，夜色下，看不清。
李良今年三十了，在中部某省省会的一家房产销售公司做销售经理，公司待遇还可以。李良和女友已经谈了六年了，对于女友六年的陪伴，李良是十分感激的，也一直想给女友一个家。前段时间双方父母都见了面，定在今年结婚，只是女方父母要求李良必须在本市买房，贷款也可以。
其实李良能理解女方的要求，谁都希望自己的子女生活能有保障，而房子就能提供最大的保障。而女方的这个要求李良是能够满足的，工作这么多年，李良有六十多万的存款，付一套小两居的首付完全没问题，只是一个月前父亲突然被查出肿瘤，住院一个月，已经花了接近二十万了。
今天下午，医院专家给出了会诊结果，手术有很大把握，而且术后复发的可能很小。听到这个消息李良是很高兴的，毕竟父亲今年才五十八，哪怕手术后没有劳动能力，可对于很小就失去母亲的李良来说，只要父亲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但，手术费用加后期的护理，初步估算大约要四十万。
烟已经燃尽，李良扔掉烟头，用力搓了搓脸，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二，
李良走进了父亲的病房，却发现父亲还没有睡。
李良的父亲李保国本来是一个结实的汉子，靠着一把手艺，在工地上还是比较受工头喜欢的，也是靠着这把手艺，一点一点将李良拉扯大，只是这病，让他迅速的肿胀，特别是肚子，撑的他很难受。
李良开口道：“爸，这么晚了，你快睡吧。”然后准备把被子给父亲盖好，看着父亲肿胀的身体，李良心里有些想哭。
李保国摆摆手说：“睡不着，小良，你把床往上摇点，爸跟你说说话。”
李良走到床尾，把床向上摇了一点，倾斜的床头让李保国好像舒服了一点，李良走到床边的椅子旁，坐了下来，搓着手，不敢看父亲的脸。
李保国对于这个儿子是很满意的，踏实、努力，只是自己这个病，拖累儿子了。
看着李良，李保国开口问道：“最近跟小梦怎么样了？”小梦就是李良的女友，准确点应该是未婚妻。
李良还是低着头，压着点声音说道：“挺好的，只是这周她学校有点忙，所以只能过两天再来医院。”
李保国笑了笑，说：“工作重要，工作重要，不用经常来看我的。”
李保国顿了顿，接着说：“小良啊，小梦是个实诚的孩子，你要对她负责，不能辜负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容易，过段时间，就按照婚期结婚吧！”
李良心里有些难受，就在刚才，他已经决定放弃买房了，而没有房子，小梦的父母是不可能答应这个婚事的，只是这件事不能跟父亲说，所以小良没有答话，只是“嗯”了一声。
李良不是不想结婚，只是他不能坐视父亲不管，如果没有那个能力也就罢了，可当自己具备这个能力......
或许有的时候，我们更希望自己没得选择！
病房里有些沉默，李良看了眼手机，快十二点了，明天还得起早去公司报背请假。
李良刚准备督促父亲睡觉，却听到父亲说:“今天我找了黄医生，他都跟我说了。”
黄医生是李保国的主治医生，会诊结果就是他给出的。
李良有点懵，他本想瞒着父亲的，如今父亲知道这个消息，他有些期待父亲的决定，可又害怕父亲的决定，李良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觉得他应该说些话，至少得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良刚要说话，就被李保国摆手制止了。
李保国缓缓开口，声音有点无力:“小良，你岁数不小了，这次如果没成，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叹了口气，又说道：“你要明白，爸是陪你前半生的人，但小梦才是陪你到老的人，你不能辜负。或许这钱能救我的命，可以后的你该怎么办。”
李良有点想哭，一股无力感充斥全身。他起身走到病房的窗户前，窗外依旧灯火辉煌，外面的喧哗更衬托出病房的沉寂。
“可我不能成为一个不孝子。”
“二十万，已经可以证明你的孝心。爸也满足了！”
“儿子，睡吧。你好好想想，一切都会过去。”
......
病房黑得深沉，病床上的父子仿佛已经睡去。
许久，李良轻步来到父亲床前，良久，屈膝缓缓跪下。
一声饱含愧疚的对不起自黑暗中传来。
三，
三天后，李保国出院。
又过一月，李良和女友举办婚礼。
婚礼十天后，李保国去世！
......
半年后，李良站在新交的房子里，看着下面车水马龙，忽然，
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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