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风球（X）

八号风球（X）

递交了整套计划书给佛爷之后的那个晚上，戴西去了山顶。上一次去还是很多年之前，游客般地拍了一张维港夜景照片，旅游景点提供打印服务还配了相册，那时候的戴西还是短发，光打在脸颊上看起来带着傻气。很长一段时间卓辉都取笑她，一百五十块港币换来的北姑证件照。

香港的这个夏天潮湿多雨，市民讲这一年不同以往。回归20年的烟花冲破了多少寂静又带来了多少禁忌，有人欢呼雀跃必然有人痛心疾首。戴西觉得这才是世间的公平，就每个个体而言却都是失衡的。她静静看着那些光影，大都市混杂着烟火气的浑浊感，充盈着生机勃勃的意象。那个时刻只觉得自己是其中的千百万分之一，在呼吸着，呼吸着。

同一单元碰到卓辉的时候，戴西连愕然的表情都没有表现出来。“你气色真好”，卓辉讲完下意识转头望向别处。戴西看到他卷起的衬衫袖子，想到她自己讲过的话廖卓辉，你卷起袖子好看。“一起去公司？”卓辉说，“我在35层B座，你住几层？”“31A”“A座是二房一套房，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问完之后，卓辉意识到说错了，下意识走慢一步。戴西轻轻讲“我想有一间房间放衣服。”卓辉是不自觉的紧张，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以至于到了公司戴西和他挥手再见的时候，他都慢了半拍。“廖卓辉，你立即去女王办公室。”秘书给他递眼色，他才算是醒了。

“卓辉，你过来，”女王叫卓辉到电脑屏幕前。那是一封佛爷发给女王的邮件，抄送了风控，合规部门的亚太区总监，大意是客户同意了合同条款，决定和机构合作。但是法务部门廖卓辉失职，提供的法律意见不专业，对于隐藏风险视而不见，没有保护机构和业务部门利益，字面的意思是要女王从严处理，杜绝后患。卓辉皱皱眉头，直觉是女王没有怪罪的意思。“这封邮件，从我办公室出去之后你就当没看过。”“知道了，杰西卡，”卓辉叫出女王名字。招卓辉进来的时候，杰西卡恰好认识卓辉所在律所的合伙人。合伙人给的评价是，廖卓辉会做事，只是慢热。杰西卡看得到卓辉没有过分和谁亲密也没有和谁疏远。他一直在处理和人的距离，让它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间。他并不因为职位高低或者别人的评价改变自己对人的距离准则，杰西卡喜欢这一点。在机构的这么多年，她看够了自作聪明的人，听多了那些高谈阔论。“卓辉，晚上去Sevva喝一杯。”杰西卡说完就看着电脑屏幕，回复邮件。卓辉说，“好的，我出去了。”杰西卡听到关门的声音，才抬起头。

黛西团队的庆功宴也选在Sevva，那是城中名媛郭志怡打理的名店。郭志怡是祖父是永安百货创始人，自小锦衣玉食，酷爱时尚。姐姐Joyce Ma创办Joyce Boutique, 她一早做过Joyce买手，又到Chanel做亚太形象总监。为了扩展兴趣，在太子大厦25层楼顶设立这间寓意Savour的酒吧，从装修设计到菜单甜点都是亲手打造。黛西喜欢天花板上蔓延的繁花，那是充满女性意境的设计。每每别人在外面看中环夜景，她就躲在室内，要一杯黑皮诺慢慢喝。在她最放松的那个时候，她看到卓辉和女王走进来，女王神采奕奕地彷佛要与全世界其他女人开战。黛西盯着他们，“这么巧！”她主动迎了上去，却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