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双最喜欢的地方,是自家的荷花池畔。风一吹,荷叶一摇,千丝万缕的杂事能被吹得躲住。对万事缠身的忙人而言,偷闲一炷香的功夫也要喜上眉梢。
乔小镜这些日子围着唐笑转悠,他是知道的。不仅知道,他还默许了。季家老爷子是这样交代的:小镜子和丫头的关系最好,又自诩学得武功,让她不管不顾案子,情理上说不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由着她去吧。
有季家老爷的话,他默许了。乔小镜抱了只鸡到客栈,他是知道的,她抓着唐笑把青楼一姑娘放下,他也是知道的;包括她现在正跟在唐笑屁股背后朝季府这里慢悠悠地溜达着来,季无双也知道。这么些年,安在家里的眼线,安在府门外头的眼线,不知好几。这若不是因为了乔小镜的身份,又哪来这十几年的折腾?
哼,平素是半点心肺都没有,那么多年的来来往往,何时停过她想找明白自己的身份呢?地下的探子报,唐笑就给了这么一句:你想过为啥你的待遇反倒是比陈小姐好上许多么?不看绫罗绸缎,单是言语和自由,你便比陈小姐强上许多,你想过原因么?
一听探子学的这话,再听乔小镜半点不打算反驳的意思,刚刚心水买来的墨山砚台就被狠狠地砸了,碎得四分五裂。季无双心里甭提多讨厌唐笑了,这就是个祸害的主啊。
季无双的讨厌丛生,唐笑是半点没知觉,还在大街上穷溜达。他也不是真笨的那种人,心里也明白,拖着乔小镜情怀对身世,本就是一桩极其令人为难的事情。既然是为难,总是要叫人做好心理准备再上战场才是好的。
他这里东逛逛,那里西走走,就是不按直线往季府走。更妙的是,乔小镜心里也明白,由着他慢慢带。
两人大清早地出门,从东城们走到西城门,自西门又兜到了北城门,偏就是绕着季府走,近到快三里了,立刻转向。
外头的探子边瞧着季无双的脸色,边将那两人的一举一动格局比划得形象。这叫季无双又气了:“叫他们绕着走!谁敢提醒,谁敢管,给我打二十板板子,拖出去一月不用!”
这个年头,一个月不用就等于薪俸少了一大截。平时同乔小镜关系好的探子,也不敢造次,只能在肚子里默念,期望这腹中神语能引得动这位主子赶紧地回府灭火。
一兜二转,眼见着天就快黑了。乔小镜不乐意了,走得久了,腿脚都累。她心说,大不了是被季公子讲讲,身世两个字若真是有什么可说的,又哪里会让自己为陈小姐日日操心,谦卑为婢?
想了明白,把心一横,右手一伸,拇指食指合起来掐上唐笑的袖子,二话不说,冲着季府就去了。
唐笑一见她粉面含威,倒是不敢说什么,走得快,跟得紧。两人默契非常,到季府门口,甭管天色还亮,也没管巡逻的士卒如何瞪着大眼瞧他们二人。两人脚下分别用力,双手互为使力,是众目睽睽下又上从墙头进府了。
季无双这回当然不在荷花池畔,坐久石凳,屁股仍是会痛。他在书房。书房不大,东边用作行文,西边用作小憩。
季无双立在案前,面前书案宣纸铺展,一个大大的心字定于正中。
心这个字最难解。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这里的心是一份意思;即心是佛,无心是道,这里的心又是另一份意思;篱东菊径深,折得自孤吟。雨中衣半湿,拥鼻自知心,这里的心又不同。
这个字,是季老爷子给季无双出的题。没有谜面,没有承诺,只这么一个字。十年前,季老爷子蘸饱了墨,腕上发力,写下一个心字,道:“你何时明白了这个字的意思,就可拿到我一半的家产。剩下的那半,是分给两个丫头的。”
他这里腹中前尘往事轮翻滚,书房外是你推我我推你的扭捏二人组。临到对质身世,乔小镜又缩了回去。唐笑没办法,高声清了清嗓子,啊哼!
季无双听见,认出了唐笑的声音,心知这就来了。放声说:“谁在外面?”
“公子,唐笑和乔小镜在外求见,有事相商。”唐笑老老实实答。
“哦,小镜来了?进来吧,呆在外头做什么?”季无双连声召唤着进屋。
两人彼此互看一眼,乖乖进屋。
屋内略暗,烛灯稳当。影影绰绰下,略显得乔小镜面上慌乱。季无双心内一声叹息,左手示意两人暂坐片刻,右手一压笔,搁在笔架上。这是上好的银毫笔,不能直接收,得叫书童好好清洗后,阴干了才能收入笔帽。
但,今天这些细节已不重要。
“听说....”季无双刚开了两个字,就被乔小镜的一段句子给压了下去:“季大人,我憋不住了,他们都说你对我这么好,必然是我身世不同常人。可我也没觉得我如何如何有了不得的身份啊。从小是没爹没娘,可是你们都对我挺好,我睁开眼就看到小姐,现在小姐没了,你以前对小姐那么好,你怎么也不伤心呢?闺阁也没来,小姐的遗物问你留不留纪念,你也不回.......这到底是怎么啦啊,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啊!呜呜呜呜...”没忍住,丫头哭了。
屋里两个大男人,都不太敢动作,劝也不知从哪劝。唐笑站得近,眼见着黄毛小丫头哭得稀里哗啦,心里怎么好像是飞虫见了烛火,扑腾腾地就想往上贴,巴不得围着绕着好叫烛泪不滴了。右手忍不住就摸了上去,发丝干软。
乔小镜接着哭:“从前,你到府上来,每半个月都得见小姐一回,琴棋书画怎么地-嗝-情分也都在啊,怎么她走了-嗝-你来也不来了!小姐在地下该有多伤心啊....呜呜呜”
她是全然忘了,今日是来直面自己身世的,一句话提起了小姐,便刹不住车,将这些日子隐在心里的埋怨吐了个十成十。
边哭,边觉得脑袋上有个什么阻碍叫自己哭得极其不顺畅,趁了空隙,拍掉了那个捣乱物,专心对着季无双。
眼见着唐笑右手吃痛,暗揉了几下,季无双胸口的烦闷倒是好上了许多,咳咳两声,那意思是你哭完了没,哭完了咱们说正事。
乔小镜听见了咳嗽声,泪蒙蒙双眼盯着季无双,用力地一闭眼再一睁,两道泪串子又各自挂落长川。“行了行了,哭完了?”季无双递了自己的巾帕:“还想不想说正事了?进门就哭,半个时辰了就听你在数落我。”
“嗯-嗝-嗯,听,要听-嗝,你得给我说个清楚明白不可,不然,不然.....”乔小镜急着表达意思,也没想好不然之后,到底该怎么惩罚才好。灵机一动,补了词:“不然罚你以后不能进陈府。”又一转念,陈小姐不在了,人家都不稀罕来陈府,伤心再加一层,眼圈又红一层。
季无双示意唐笑把乔小镜扶到旁边长榻坐下,他要表一表乔小镜的身世,他要把十来年陈府的恩恩怨怨掰扯地清清楚楚,最重要的是,如今是时候到认回自己人,老一辈的人若在地下有知,当也会十分高兴吧!
专题《哥从大唐来》:这可能是个屌丝逆袭的故事,也可能是个行侠仗义的传说,也可能是个武林外传似的爆笑喜剧,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全看三位操刀者的心情和恶趣味。欢迎关注,绝对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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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团成员:Candy热汗淋漓在简书 牧清源 唐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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