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说，什么叫牛逼？在一家公司，你能做到无人可替，就是牛逼。
摄于清明节登山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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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我从老家的学校辞职，前往广东，应聘做销售，在中山一家照明企业上班。和其他新手一样，公司安排一个师傅带我。他叫宜哥，比我大四岁，安徽人，瘦高个，在行业内排名前三的企业雷士照明干了五年，业绩显赫，被公司高薪挖过来，负责开发华东市场。
那半年的日子很苦，也很快乐。一群楞头小伙子每天出门穿西装、谈市场，回出租屋吃泡面、看爱情动作片，苦背产品名录，穿梭在各大灯具城，像打了鸡血一样。
每开发出一个新客户，宜哥就请我们在外面撮一顿，喝酒，唱歌，打牌，一样不落。每次喝酒必醉，这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他会自问自答，透露做市场的秘诀经验，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酒醒之后大呼上当，说被忽悠了，要请他喝酒。跟着他的几个小兄弟中，我不算聪明，但勤奋好学，不怕吃苦，深得宜哥欢喜，私下给我开小灶，又得到了更多独门秘籍。印象最深的有句话，前半句是：阿伟，跑市场就像谈恋爱，你要拼尽全力，直到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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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来公司的第三年，开年度销售工作总结会，宜哥带的团队以1200万的业绩遥遥领先，夺得年度最佳销售团队大奖。
庆功当晚，好多小兄弟敬宜哥的酒，他十分得意，左手举杯，右手拍桌，“什么叫牛逼？在一家公司，你做到无人可替，那才牛逼！”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喝得烂醉。衣服都没有脱，就在宾馆里睡着了。
到半夜，迷迷糊糊中被电话吵醒。宜哥起身往厕所跑，一边接电话一边吐。我也没了睡意，起床准备看看他。
正准备敲门，他突然从里面出来，一把扶着我，连连说，没事没事。
宜哥斜躺在床上，一只脚吊在床沿。
我把茶和烟递过去。他摆摆手，接了烟。连续几晚熬夜，加上醉酒，脸色十分苍白。我默默坐在一旁，陪着抽。抽到第五根，“我要辞职了。”他突然说。
“父亲病了，母亲身体也不太好，我又是独子，必须回去照顾他们。”
第二天，他委托我办辞职手续，回了安徽老家。给出差在外的兄弟打了电话，算是告别。年度销售奖2万块钱，让我帮他领，给他1万，剩下的，几个兄弟们分。
2013年，去江苏出差的时候，特意绕道去看他。宜哥很开心，在他父亲开的小餐馆里，点上一桌子菜，陪他喝酒。两年不见，除了更瘦一点，其他都还好。兄弟们一起征战南北的段子说了一遍又一遍，说到后来，只有干杯，一杯接一杯的喝。
师傅，你还会回中山么？
再说吧。这些年一直太累，想轻松点，安稳过日子算了。
喝完最后一杯，毫无征兆的，感到一丝丝寒意，一点点寂寞。
后来，大家各忙各的，联系渐渐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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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来公司的第五个年头，刚开年，公司宣布人事决定，我当上了市场部经理。26岁。全公司最年轻的经理。
正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时，接到兄弟电话：宜哥走了。突发脑溢血。30岁。
年近七十的父母，中年得子的二老，不堪打击，双双住院。
我和昔日的几个兄弟们，一起赶过去，送师傅最后一程。
宜哥经常熬夜，酗酒，平时身体状况一般，突然离开，诱因是头天晚上喝酒时，为结婚的事和父亲吵，赌气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上午快吃午饭，敲很久的门都没人应，慌了神。撬门进去，一切都为时已晚。
在他老家呆了两个晚上，陆陆续续知道宜哥的一些过往。
读大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异地恋，父母不同意。
纠结三年，分手了。
在外面跑市场的时候，遇到了与前任长相、性格非常相似的阿姗，挣扎再三，又陷了进去。
喝庆功酒那晚，他接了阿姗的电话。
把酒戒了，我们结婚吧。
酒是我的命。
那你把我戒了吧。
算是威胁我么？滚！
因为一个人，喜欢一座城。因为一个人，离开一座城。
他决定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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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辞职的第二天，我接了个电话。
词儿很简洁：“我们分手吧。”
半年后。接到了同学的电话。
词儿很简洁：“嫁了。是个公务员。”
我卯足了劲，拼了五年，赚到的钱，在我们读大学的那个城市长沙，买下了她当初最想要的那套房子。28楼，推开窗，就是沿河风光带，十里风景，垂柳依依，桃花灼灼。只是，那个说要和我一起白头的人，那个说要给我生一堆孩子的人，早早的把自己嫁了。
宜哥生前教我的印象最深那句话，还有后半句：阿伟，你越努力，市场会给你加倍的回报，但在爱情里，受伤最深的，就是用情太真太努力的那个人。
师傅，道理都懂，可几人能做到呢。
今年清明，我又想起了宜哥。
那天，我老家湖南下起了大雨。
宜哥，你在那里冷不冷啊。
宜哥，那里有人陪你抽烟么。
宜哥，你不是最喜欢女儿么。
宜哥，如果和姗姗在一起，女儿应该5岁了吧。
师傅，我现在是销售总监了，可是，只有你，一生放荡不羁，才情横溢，才是那个无人可替的牛逼。
贾一不二：这是我兄弟的真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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