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隔壁村有个二胖嫂,几乎每次回家都能在路边看到她。她总是一样的两条辫子垂在肩头,一样的面前放着一盆螺蛳或者一篮青菜或是一捆连根带茎叶的毛豆等着摘下,还有一样的蹲着或搬过一块石头作凳,更重要的是,她一样的如哒哒哒哒机关枪一般咒骂着什么。她在骂些什么?听不清楚,也记不真切。但究竟为什么到如此恨的地步,以至于一年到头在街头路边骂个不停?我很好奇。
妈妈告诉我,二胖嫂年轻时并不这样,只是不幸遇到恶婆婆。婆婆行为不检点,被她瞧见。可怜的老实人,反而被恶婆婆狠狠揍,然后百般虐待,最后——大概有点疯了。
听到这里,真是让人倒抽一口冷气。我无法想象,恶婆婆究竟是怎样一个恶婆婆,竟会凶恶到如此地步?
但你所见就是这样,要么在桥头,要么在年糕厂旁边,要么在新东浴室旁边,要么是在老街的十字路口,二胖嫂一盆螺蛳一篮蔬菜边等生意边喋喋骂人的情景,已经成为这个区域人民的集体记忆了。当然,他们只知道她大概是个疯子。
妈妈说,二胖嫂有老公的,老公就是二胖。她也有孩子,孩子也好好的。但是她似乎因为自己始终的走不出过往,早和自己的家人没有多少情感联系,所以,她只能靠自己来养活自己。就是这样,田间地头种些菜,河里摸摸螺蛳,然后拿到街上去卖。我记得她好像只要有螺蛳可摸,哪怕大冬天,也是会去河里的。偶尔你在村庄河边经过,便会见到她从河里爬到岸上来的情形,沾着泥巴的裤脚一只高一只低,一手拎着破旧的鞋子,一手拿着一个塑料淘米箩,里面零星几个螺蛳,沾着泥糊水草的。操劳的生活多少可以让人忘记些痛苦的,至少淘米箩里的螺蛳可以换来明天的生活,是一个个写着希望二字的,所以那时她很并不骂人。
我总觉得二胖嫂的东西很少有人买。我甚至觉得也只有像我妈妈这样了解她同情她的,才会照顾一下她,买些螺蛳,或者买一捏小菜。她们会告诉我,二胖嫂其实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比如你上次看她可怜给她一条鱼,她下次会给你一碗螺蛳,或者一把新采来的野芹。她们也在告诉你,二胖嫂这个可怜人,郁积了的那么多苦痛,总是需要一个出口一点点去倒完的。
是啊,生命中的苦痛,都是需要一个出口。只是二胖嫂这样子一个人,没有人关心,没有谁挂牵,少有爱的世界,这痛苦恐怕是怎么也倒不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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