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在四岁左右开始独自上公共澡堂洗澡的。
那时,单位的澡堂是福利性质,每个职工按工种类别发放洗澡票,我和国宝都是一线职工,洗澡票可以均出来给孩子用。只是,每次洗澡时,大伙就像打仗抢夺阵地的官兵一样,早早地提着换洗衣服,端着大盆小桶,守候在澡堂门口。一旦管理员将大门打开,人流便像潮水一样拼命往里冲。先冲进去的人赶紧占据放衣服的柜子和洗澡的水笼头,等那些手脚稍慢的人赶到时,柜子和水笼头早已被毛巾和桶子取代。
每次带孩子洗澡,杨杨总是拿条毛巾从人堆里钻来钻去,慢慢移到澡堂的大门边,大人们在等待中感觉腿边有动静,低头看是个孩子,往往只是笑着抚摸他一下,并不与他计较,有的还特意让出一条通道,推着他往前走。这时的我,往往能依据孩子的灵巧,在大门打开的刹那,占据好用的水笼头洗澡。
然而,随着孩子的成长,再带他进女澡堂怕人说闲话,影响不好。可能是孩子听到了我和他爸关于他洗澡的忧虑,有一天,待他爸上中班时,杨杨说:“妈妈,你给我买个小桶吧,我自己去男澡堂洗澡。”
单位的女澡堂在楼上,男澡堂在楼下。第一次看着孩子一手提着小桶,一手拿着换洗衣服,消失在男澡堂的拐角后,我的心像是悬在了钢丝上,晃晃悠悠,一会儿担心他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一会儿又担忧他占据不到水笼头。于是,只好在忐忑不安中快速洗完澡下楼来等待。
站在门口,伸长脖子,指望孩子在我的期盼中钻出拐角的男澡堂,欢快地叫我一声妈,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调皮的影儿。没办法,只好开口问从男澡堂出来的熟人:“看到我儿子了吗?”
熟人边走边擦头发边回答我:“洗完了。”
“哦,”我松了口气,孩子可能在穿衣服了。于是,又继续耐心地等待。然而,等来等去,就是不见他从里面出来,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洗澡的人也出来了一批又一批,我只好焦急地见一个问一个:“看见我儿子出来了吗?”
“出来了!”每一个回答我的人都是这句话。而这句话总是让我理解成快出来了,于是又继续等,直到一个进澡堂前看见我在等儿子,出来时见我还在等儿子的人说了句:“你儿子早就洗完澡走了。”我才醒悟过来急匆匆往家跑。
没想到,刚走出澡堂门10米左右,就见他手脚并用地爬在了2米多高的文化中心铁门上,正颐指气使地指挥铁门下两个脏乎乎的小孩,装满了衣服的小桶病怏怏地睡在了地上。
我忽然想起,女澡堂放衣服的最下层柜子,一般都是被人放了脏兮兮的鞋子。孩子的个子矮,放衣服时肯定够不到上一层的衣柜。于是,问他衣服放哪儿了?他说:“就放在底下柜子里。”
“柜子脏吗?”我再问。
孩子白了我一眼,不耐烦地回答说:“我是捡干净的柜子放的。”
后来,杨杨告诉我,他去洗澡时,好多叔叔伯伯都让他先洗,还有的帮他打肥皂。
从这以后,孩子再去公共澡堂洗澡,我干脆将他的衣服用塑料袋装好,让他洗完了自己回家,我不再在澡堂门口等他。
后来,杨杨每次都会告诉我,今天谁谁谁又帮了他,谁谁又把他拉在了水笼头下面冲澡,我听了更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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