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青藤山
(一)
这两天天气不错,夏天刚刚离去,还不及走远,初秋的阳光比夏日温顺很多,均县“陈世美的故乡”的远效青藤山上,景色显得特别的美。微微的山风吹来,吹斜了阳光,顿觉清新凉爽。
前几天夜里,三楼2号门的厕所窗户慢慢启开,一个人伸出脑袋四下望了望,寂静的夜有些瘆人,若是在乡村,会有无数昆虫的鸣叫,让黑暗世界也充满生命。城市里,昏暗的街灯只会让人更加疲倦,轰隆的马达和气笛撕不破黑暗,随着马达声远去,夜,更浓了。他爬上窗户,顺着一根崭新的下水管道滑了下来,蹑手蹑脚“猫”出师君小区,一路小跑赶到沿河路。旺仔烧烤门口停着几辆的士,一个中年大个子男人,正好是刚吃完宵夜从旺仔烧烤店出来。大个子打开车门才把右脚踩进车里,就见一个黑影一闪身钻进的士,喉咙早被想跳出来的心给堵住了,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说不出一个字来,向南指了指,的士便一脚油门溜出了巷口......
黑影正是从师君小区猫出来的附属小学的老师,叫刘杰。
的士一路向南,很快到了垭子上,刘杰向十房路指了指,师傅转向灯都没有打,就冲向小斜坡。一路无话,的士在弯曲的道路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大川小河桥,刘杰示意的士停下。还没停稳,刘杰就打开车门右脚踩在地上,惯性使他一个踉跄。
顺着桥头的台阶急步冲到河边,捧起一捧河水洗了把脸,一捧水递到嘴边,不知是心跳太快,还是忘了捧起的是水,刘杰被水呛得咳嗽起来。又一捧水送进嘴里,“咕噜咕噜”簌了簌口,连着一口浓痰,“呸”地吐进水里,瞬间又淹没在了河水里。长长的吐了口气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黄鹤楼”点上,又一步步慢腾腾地向的士挪去。
歪坐在引擎盖上,递给师傅一支烟,师傅摆了摆手:“去哪啊?像逃命似的。快两点了,我六点交班,远了我可不去啊。你知道,我也一宿不睡,错过交接班,明天我可跑不了...…”刘杰从屁股兜里抓出一把钱,抽了5张递过去:“不瞒你说,和老婆打架了,娘家人明天要来找我,这种事......靠......”
他边说边猛吸两口,把烟头狠狠地甩进水流,似乎,他要把他这几年的魔鬼般的日子一同甩掉......
可能是这些年都是以烟为伴,烟在他嘴里燃烧得特别快。又一支黄鹤楼点燃了,烟丝“嗞嗞”地燃烧着、欢舞着、炫耀着、跳跃着,极象久雨后的晴空,星星洗过似的格外闪亮。
刘杰再深深地吸了一口,闪烁的烟头更明亮,象少女明媚的眼眸眨巴了一下,拼命地留住时光,以便能幸福地闪烁着它生平唯一的光芒。
只可惜,亮点在瞬间幸福地闪耀之后,最终逃不脱“灰飞烟灭”的魔咒里。
烟雾被他“咕噜”一声吞进肺里,然后从鼻孔喷了出来,烟雾慢慢散开,消失在凉凉的夜色里。
一阵无言,只顾着烟雾在口腔和肺腑间缭绕,脸上象是享受尼古丁的麻痹,又象是在庆幸自己终于获得自由的兴奋,也象是在沉思。
烟草幸福地努力地燃烧着,可怎么也点不亮黑夜,又无力地化为灰烬。刘杰停顿了一下,把快熄灭的烟头压在拇指和中指之间,对着哗哗流淌的小河,轻轻一弹,把烟头弹了出去。
烟头掉入水中,没能溅起一点水花,也没有半点声响。或许有吧?被空洞的夜吞没了。
“烟生”犹如人生,总是在拼命地迸发出最后一点点星火之后,无可奈何地一闪而过,熄灭得彻彻底底。
抽烟和做人同样有不同的境界。有人用手抽烟,手指黑得象烧火棍,有人用嘴抽烟,牙齿熏得象黑曜石,有人用心抽烟,分不出黑白昼夜。
雪茄只能在口腔和鼻腔之间“小循环”,香烟能在口腔鼻腔和胸腔之间“大循环”。抽雪茄的人牙黑,抽香烟的人,就不一定了。
“那你现在要去哪?”
“不知道,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哪都成。”
刘杰又点上一支烟,指了指往赛武当的路:“从这边去,转到紫薇岛。”
“那不是跑了个圈又回去了吗?”
“不管那么多,到紫薇岛我下,你自个回去,不耽误你。”
“......”
的士在深沉的夜暮下象头发了狂的野马,不,象一颗追踪弹头,闪着刺眼的灯光奔驰在不怎么平整的蜿蜒公路上......
刘杰生在汉水畔的小村庄,从小乖巧聪明,在改革开放初期终于“用知识改变了命运”,走出村庄,走出了县城,到市效的某小学作了一位“灵魂工程师” ,父老乡亲都以此为荣,乡亲们教育孩子常说的一句就是“好好学习就像刘老师一样当老师,不认真读书就跟我们一起种地”,刘老师成了孩子们学习的榜样。
刘杰刚到市效某小学,只用了一年时间,硬是凭着满腔热血和抱负,把一个没有哪个老师愿意带的“烂脚杆班”带上了正轨。第二年,正值市教育局“培优示范班”选拔评选,刘杰所带的班升到四年级,经过学校过各项考核,再经过教育局评选小组的层层选拔,终于成功进入“小高组”前十优名列。
选拔,顾名思义,是上级有关部门和有关领导对基层工作者的选择性提拔。选拔不同于选举。拔,是从上对下轻松的帮助,只需轻轻一“拔”,便可借力而起,被拔之人前途将会一片光明;“举”是从下而使蛮力,聚水载舟之势。“举”很费力,没有“拔”来得轻松,即使众人使出洪荒之力也未必能举出一个未来,举出一片蓝天。无论怎样理解,“举”就是少了“拔”的“四两拨千斤”之奇妙。
正是因为这次考核,刘杰不仅给班级和学校争取到了“培优示范班”称号之荣誉,也让自己获得了“优秀教师”的殊荣。他没有辜负领导的信任,两年后,这个班以全市第二的高分毕业。也正因为此,刘杰被调到了市中心某附属小学。刘杰用热忱的工作态度回报着社会,在这里的十一年工作中,施展着自己的才华,把汗水都浇在了渴望成长的小花朵身上,事业的成就感让他很自豪,很满足。也是在一次学习会上,他认识了邻校的才女——高乐教师,最终收获了爱情,也收获了婚姻。两年后,小生命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更多的欢乐,一家人其乐融融,成了两所学校最让人羡慕的家庭。
高乐的母亲是高中老师,父亲是教育局科员,高乐在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下理所当然成了“独生女”。高乐与刘杰结婚之后虽然也分到了房子,但是不足80平米的小套房,刘杰没办法实现把农村的父母接来同住的想法,这让刘杰多少有些沮丧。
待高乐的父母退休后,孩子一直有外公外婆陪伴着,留给刘杰和高乐的又是二人世界,可以让刘杰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夫妻俩也少了许多工作给家庭带来的烦恼。
只是很多事都有预料之外的状况,孩子六岁的时候,高母去世了,两年后高父又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八岁的彤彤回到了刘杰和高乐身边。对于教育有一技之长的他们,却在彤彤身上犯了难,两人常常因孩子的教育问题产生分歧,生活与工作中的琐事本来就有很多摩擦,以前父母带着彤彤,少了生活中的磨合,现在重新拾起叫“生活”的日子,俩人都觉得对岁月很陌生,一些小矛盾渐渐膨胀,日益激化。生活就是这样,在事业面前,可以放弃自由、时间、亲情甚至爱情;在爱情面前,可以放弃全世界——只要能不失去爱的世界就好。而生活的本质,就是要每天面对那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七件事之外的,才是事业与爱情共存的空间,当然,有的人用“心”作调节剂,把“爱情”和“事业”与“家庭”巧妙地揉合在了一起,最终,成就了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人士”。然而,很多世事与情感都如昆山的天气一样难以预料的,“成功人士”也就如“牛郎织女”般不可及地成为了别人的故事。刘杰与高乐之间就严重地缺少了“调节剂”,以至于后来,高乐常常陪孩子一起睡,把刘杰丢在另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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