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咸又热的海水,姜唯慢慢地游着,奇怪,她竟然可以呼吸,摸一把面颊,并没有鳃,她不是鱼。
不是鱼,是不能在海里游的。
姜唯的恐惧突然升起,同时伴随着呼吸功能的褪去,她开始觉得窒息,手脚失去力量,慢慢地向海底沉。
意识越来越模糊,海水很热,可浑身冰凉。
一条巨型的鲨鱼,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满嘴的尖牙,一口,就把她吞了下去。
姜唯在眩晕之中,随着水流不停地旋转,一头鲸吞下她,一头水母吞下她,一条小丑鱼吞下她。她越来越小,竟然变成了一个微弱的光点,一个忽闪着光的游虫。
陆龙游缓慢的向前走,他的枣红色夹克那么刺眼。他不时回头向她微笑,用手指轻轻地指着她,但就是不停脚。她拼命往那里游,可是一回身,见邹斌正在她的身后,也笑着指着她。
姜唯想起之前在酒吧里跟邹斌偶遇,他非要送她回家。她又紧往前游了一段,咕咚,被一只虾吃了下去。
“老陆!”姜唯大喊,“陆龙游,你别走!陆龙游!”
“给她吸氧气!”一个医生发声喝命。头发乌黑的小伙子猛得一跑,差点撞上一个看热闹的人,被这一拦,窜了一窜,冲出去了,他的头发随着他带起的气流上下翻飞闪着荧光。
中午十二点,姜唯的头使劲塞在赵恬恬的肚子窝里,头发上挂着细密的汗,不停地喊。
“来,让她躺下!”一米多高的氧气瓶被用两轮高车推进来,立在地上时发出金属撞击的铿锵。赵恬恬抬了抬姜唯,可是抬不动。两个男医生一起用力,才把她按回了床上。戴上氧气罩,窒息的感觉消失了,姜唯的劲慢慢松下来,可是却开始流泪,嘴里还是念着陆龙游别走。
赵恬恬觉得,姜唯像是被恶魔缠住了。一次疯狂的发作后,整个病房里死寂死寂。人们像害怕猛兽似的躲在自己的壳里,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天边的夕阳,像个荷包蛋,赤红晕染。一条飞絮连成的云带斜冲而上,与另一扇片云形成一个倒三角形,太阳的余晖就那么烧着,把云烧着,也烧着那半边的天空。随着夜晚的逼近,太阳的红光慢慢烧下去了,颜色一点不减,反而更浓。
晚上十点多——让人后悔的一阵——姜唯又一次发烧了,医生给她注射了一针退烧药。
没想到她却过敏。
“恬恬!”姜唯抬抬手可是没人回应。“我脖子疼,你帮我叫医生。”姜唯的语气虚弱,紧皱眉头。“你拉我起来。”她一直都闭着眼睛。没人回应。“你扶我一把,我脖子快断了…”姜唯觉得自己几乎在吼。
民工听着不对,“腾”地坐起来,几步跨过来,伸开胳膊,一下就把姜唯推起来了。
姜唯被吓一跳,回头来看。
“你朋友没在。”民工用一只胳膊拦着姜唯不让她倒下,却发现另一只胳膊拿不到被子让姜唯靠,只能任着姜唯把头仰在他的肩膀上。“上面有铃,按一下。”姜唯的语气非常生硬。“哪个呀,这么多!”民工为自己恼火。“上面写着,你不会看吗!”姜唯虚弱无力。民工先站起来,然后跪在床上,扶着姜唯靠在他侧着的腰上。他近视。
医生来后,姜唯已经开始呕吐,先吐清的酸的,然后吐黄的苦的。民工用一双缠着绷带的手腕使劲箍着她。姜唯被注射了一种脱敏剂,很快就晕死过去。
医院的夜总寂静无声,两个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各拎着一个洗澡筐子,向住院处一楼的浴室走去。
一对夫妻坐在冰凉的花坛边的椭圆形大长凳上,挨得不近,手却握着,不约而同地不发出一丝声响。四个人互相望望,赵恬恬淡淡地笑笑,那个男人点了点头,那女人也笑着点头。
邹斌和赵恬恬挤在病房窗边吃了饭,身高像不差那么多了,年龄和其他许多属性上的区别,都像被抹除了。他们见姜唯无事,想到楼下去透透气。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便利店?”邹斌每次从公司旁买很多食品饮水,对这附近不太熟悉,赵恬恬也从昨天就一直没出急诊楼。
“出去往南走一千米有个路口,那有两三家小超市。”男人站起来,手还拉住女人没放开。
赵恬恬跟在邹斌身边,听着他一声接一声地叹气,脚下的步也有点沉,像被急诊楼里死腐的气味附体。
“去超市干什么?”赵恬恬觉得问也不好,不问也不好,但还是问出来了,多少破解一些沉闷。
“哦,给你们买点吃的啊,明天我不知道能不能过来。”邹斌说完,拉住赵恬恬躲开地上的一块脏污。赵恬恬被邹斌的手一拉,整个身子朝他靠了靠,邹斌也被带动地摇了几摇。一个踏着滑板车的孩子飞驰而过,正好撞上邹斌的一条胳膊。“嗯!”邹斌向里侧一侧,正好搂住赵恬恬,两个人都差一点摔倒。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
“你没事吧?”赵恬恬定了定身子,赶紧拉起邹斌的胳膊,只是邹斌不让她看。
“no body know who i relly am……”赵恬恬的手机响起来,她望几眼邹斌,拉他到更安全的地方,准备接电话。邹斌抿嘴笑着,一直盯着赵恬恬。
“是不是姜唯家属?”护士的嗓音尖锐,在赵恬恬的耳膜上使劲敲了一下。
“是!”赵恬恬的脸上突然冷下来,把旁边的邹斌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也留下一个人啊!姜唯突发药物过敏,你们赶紧回来吧。”护士先是教训了一句,然后苦口婆心地告诉一遍。
赵恬恬也不顾邹斌抿嘴的笑意,一把拉住他就往回走。
轻玉捏着一只将要用完的唇线笔,颜色很深,红中带黑。她的脸与墨苏很近,几乎挨在一起。唇线笔在墨苏的薄唇上按压下去,画出一道深红,又在其上再压出一道深红。直到填满了整个嘴唇。那片唇饱满得像要滴下来。她把自己的下唇贴近,在墨苏的下唇上印一下,又印一下。
墨苏的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摩挲,从腰直摸到脖子,又下来,在背上打圈。轻玉坐在墨苏两腿中间,把自己的额头顶着墨苏的肩膀,好像要睡着了。墨苏把轻玉推开些,用一只手拉起她的下巴,拉近到自己嘴边,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吻。
陆龙游骑一辆摩托车正赶往医院。
在回医院的路上,赵恬恬像经历一场撕心裂体的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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