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前情,请先后阅读《离婚记:探班》《离婚记:请第三者吃饭》
1
郑敬德这周既不加班,也不出差。
他发现妻子韩舒芸最近有些一反常态。他的妻子本应该是一位全职太太,最近却不常在家老老实实做饭,却溜到别的男人身边忙进忙出端菜。
以前的韩舒芸,应该主要负责打点家中的日常,闲暇之余,她的身影不是游荡在超市和菜市,就是在社区里做点零工,以寻摸着攒点零花钱。
每天傍晚,她理应乖乖而自觉地坐在餐桌前,不管郑敬德加班还是不加班,她都应该风雨无阻地准备好一桌子美味佳肴,并与电视节目里传出的嘈杂之声一起等候他回家。
在他看来,韩舒芸倒是烧得一手好菜,尤以她拿手的鲫鱼豆腐汤为甚,这汤是他从结婚前就一直喝到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喝不腻。甚至,他还建议妻子送些汤到公司,与他销售团队的同事们一起分享。
如今,他们在这座北方的大城市,有着一所四十平米不到的小家,虽然空间狭窄,但是由于韩舒芸的精心料理,显得有些别致而温馨。他本是觉得这样的小日子也能凑合,如果再有个孩子就算功德圆满。
但是,久而久之,韩舒芸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这日子也便跟着缺乏动静。
郑敬德首先感到,但凡这世间的山珍海味,一旦总是吃,也会觉得有腻烦的一天,更何况只是妻子做的普普通通家常菜。妻子煮菜的口味,就和她身上的体味一样,即便郑敬德偶尔带她下一次馆子,不管点的什么菜,只要她在,郑敬德一嗅到便因过于熟悉而乏味。虽然,结婚也不过是两年多的事情,这些日子因太过熟悉而愈发索然无味。
更何况,郑敬德现在已经年满三十,作为三十而立的男人,他血气方刚,走南闯北,这花花世界,也便见了不少。他妻子虽比他大两岁,却不如他现在有见识,他寻思着或许是妻子来自广西的穷乡僻壤,没有上过大学,也或许是妻子,易于满足,不思进取。她虽然呆在家中,终日与电视机相伴,但那见识和感受却没有如那百集电视连续剧那么一长再长。
郑敬德一聊到他的工作,他的同事,他的形形色色的客人和去过的五彩缤纷的地方,妻子都只是习惯性的嗯嗯两声。妻子这反映在他看来,显得有些敷衍和无趣。他还意识到,韩舒芸既不幽默也不浪漫,谈话间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今天你上班还好吗?
郑敬德有时候又觉得韩舒芸也不是没有优点,虽然韩舒芸的长相并不出众,但因其素洁的打扮和温柔的性格而显得端庄,她有一双笑眼,尤其是高兴的时候,看起来比较甜美。在他看来,由于不必每天外出上班风餐露宿,相较她的同龄人,她也显得年轻一些,勉强算得上是一名美人。她不喜欢和邻居七嘴八舌,朋友也都是之前她打工时的泛泛之交,结婚以后,关系便慢慢淡了,只沦为她微信朋友圈里可以点赞的人。她自己不爱发朋友圈,因为确实没什么可发的。她除了陪伴丈夫,也不爱出门,多是一个人持家。这倒是让郑敬德觉得她恪守妇道,值得嘉奖。
为了打发这些百无聊赖的日子,郑敬德很快学会在工作中找点乐子。郑敬德虽然皮肤黝黑,但是五官端正,身材壮硕,他很有自知之明,如孔雀开屏一般,很快学会与其他女人斡旋。
他对御女之术,颇有心得,出差的时候还不忘给他的心腹,公司的小李指点一二。那小李本来是个高度近视,又比较憨厚,连男的女的有时候都看不清楚,也在郑敬德的精心调教下,终于分得清哪种美女是可以玩的,对男女之事也不断有长进。就在去年十二月份,小李为了报答“师傅”的教导,还给他物色公司新晋的女同事林婉霞,也就是大多人口中的小林。这林婉霞别看白天在同事间矜持得很,一到晚上,只与郑敬德同处一室之时,那真是难得一见的床上尤物。
他害怕妻子知道吗?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的妻子是个很懂事的人,相敬如宾的夫妻之礼是韩舒芸的座右铭,她从来没有越过雷池半步。
他的手机,每天睡觉前韩舒芸都会用擦镜纸擦拭一遍,然后放在他床头。郑敬德曾经偷偷试探过,有一次,他故意延长锁屏时间,打开手机聊天界面,让小李给他发一张不雅图片,他假装睡着了,偷偷眯着眼看动向,结果妻子看到屏幕没关,碰都没碰,便暗自离开了。更不用提家中所有银行卡、存折等的密码,都只有郑敬德知道。妻子所有的支出和开销,都由郑敬德每个月定期通过手机转账给她。就连韩舒芸自己挣得的一点零工钱,每个月也会向郑敬德汇报一次,好在郑敬德嫌钱少,便让她自己拿去买菜。
这样想来,郑敬德虽然觉得韩舒芸现在是颗老白菜,但是能够让他穿梭在各种鲜花间,他也就得过且过,不然早就将这颗老白菜连根拔起。
不过,最近,郑敬德觉察到,自从韩舒芸说白天出去兼职以来,这颗老白菜的精气神如突然返老还童一般,又成了一颗如沐春风的小白菜。
2
“来了!”
一名短发齐肩的女子朝向食客温柔地应和一声,她着一身白色工作制服,腰间系着粉色的围裙,从传菜口端起一份猪肉白菜炖粉条,然后侧身靠到银色的立式饮料柜旁,从半开的门缝中,抽出一只手拿了一瓶瓶装啤酒,然后朝着柜门瞪一脚让其合上,便径直朝着靠近的餐桌客人递上手中啤酒,然后又向稍远一点的客人,斯斯文文地放下猪肉白菜炖粉条,只见客人丢出一句“再加套餐具”,她便又利索地回一声“好的”,便往传菜口旁边的消毒柜迈去。
途中,她经过刚刚递啤酒的那一桌客人,听他们喊了一声“老板娘,有开瓶器吗?”,她顺手从围裙中掏出一把开瓶器将其递上,并打趣地说了一句“老板娘不在这,我就是个服务员。”只见那桌客人调侃道“我在这吃过这么多次饭,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服务员,不当老板娘可惜了。”这一句逗得整个饭馆的食客哈哈大笑。这女子也跟着腼腆一笑,然后马不停蹄地走到消毒柜门口,从里面拿出一双黑色的筷子和一枚白色瓷碗,这才稍许缓口气。
这时候,从后厨的门帘之中,扭着腰走出一名身材匀称,看起来估摸五十多岁的大婶,然后和她对视一眼。那女子便赶紧迎上去,将手里的餐具传给大婶。
“聂大婶,这是靠门那桌客人要加的餐具,请您给我送过去,还有刚刚将开瓶器递给了那桌喝酒的客人,记得拿回来,我现在需要去一趟洗手间。”
“韩舒芸,你快去吧,这边我来张罗。”聂大婶心领神会,立即接过餐具,快速地往客人席间奔去。说罢,年轻女子便解开围裙,将其轻柔地勾在传菜口旁的挂钩上,然后掀起后厨的帘子,与后厨的厨师打了个照面,便往厨房背后的洗手间走去。
这聂大婶送完餐具,又从传菜口接过两三次菜,见韩舒芸还没有从洗手间出来,所有客人也都有所安置,便在自己的围裙搓了搓手,然后挺起身子穿过后厨,直接贴在洗手间门上,轻言细语地问道:
“韩舒芸呀,你没事儿吧?”
不过一会儿,便听到里面哗哗啦啦,传出抽水马桶的声响。咯吱一声,韩舒芸缓缓地把门推开,慢慢走出来,她对着聂大婶说了一句“我没事”,但那面容有些颓唐。
“韩舒芸,你跟我过来一下。”聂大婶观察她很久了,她最近面色愈发憔悴,便赶紧拉着韩舒芸又穿过厨房,回到饭馆的收银台旁,对着韩舒芸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
“聂大婶,怎么啦?”
“你今天,都去了几趟厕所?”
“也就……五、六次吧。”
“你今天中午吃饭了吗?”
“没什么胃口,在厨房随便摸了个馒头。”
“哎,”聂大婶叹息一声,韩舒芸这个时候也皱起眉头,怯怯懦懦地看着眼前这位年级和母亲相仿的女人。
“韩舒芸,我没有女儿,我打从第一次见你,就把你当大姑娘,你可得如实告诉我。”
“聂大婶,您和聂老板就像我的救命恩人,我肯定不瞒你们。”
“好,那你现在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聂大婶语重心长说罢,又向四周东张西望一下。
“您尽管问。”
“你……”聂大婶又有些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继续说,“你是不是最近例假……不……规律……啊……”
“我怀孕了。”韩舒芸不动声色地回答。
“嗨,我就说是嘛……啊……你说……你真的怀孕了!”聂大婶这才缓过神来。
“已经快四个月了。”
“哎哟,那你怎么还出来工作,你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我还好,我不害,就是食欲少了些,去厕所比较多,我通过手机看了些资料,自己有留意身体的状况,我打算明后天就去医院看看,”韩舒芸顿了一下,接着淡淡地说,“而且我现在需要出来透透气。”
“那你这孩子是郑敬德的吗?”
“大婶……”
“嗨,你瞧我老了,嘴笨的。我这都问的什么跟什么啊。”大婶赶紧呸呸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满脸关心地继续说:“那你真的打算生下来?”
“就在两个月前,我还以为没有怀孕,直到看到郑敬德和林婉霞在一起,这个孩子虽然还没成型,却早已经和我母子连心,就像有感应一般也为我鸣不平,我也是三十多岁的女人,算高龄孕妇,怀个孩子不容易,无论如何,我希望能生下来。”韩舒芸的表情五味杂陈,一会儿是幸福,一会儿是忧郁,她极为严肃而认真的对着聂大婶说这席话的时候,双手扶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虽然此时她白色工作服里面套着厚厚的毛衣,但是此刻似乎也能感受到一个全新的生命力在她的体内孕育。
“怪不得,我劝你这么多次,你都不离婚。”聂大婶埋怨着自己后知后觉,然后双手搭在韩舒芸的胳膊上。
“我可以没有丈夫,但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不能离婚。”韩舒芸镇定地说。
“大姑娘,你如果把我当妈,你就得听我说一句,女人不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了,你就是太实诚,像你这么好的女人,有孩子又何妨,实不相瞒,我也是离过婚的女人,我不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个人将我儿子拉扯大嘛……”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的门帘被拉开,一名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三十多岁男子躬着身子,从里面走出来,一看到聂大婶和韩舒芸依偎在一起,便赶紧上前问了一句:
“妈,你们怎么回事!传菜都叫了好几次,咋没人应呢!”
“哦,不好意思,我刚刚拉扯韩舒芸唠嗑呢!这不是要过年了嘛,聂乐肴,你作为老板,是不是应该给员工发点过年的补贴啊。”聂大婶赶紧把手从韩舒芸的胳膊上移开,朝着她眨了眨眼,便走到传菜口将刚刚积压的几盘菜,一口气端上,朝着餐桌走去。
这下,韩舒芸还没缓过神,聂乐肴便又主动地凑近韩舒芸。
“不好意思,舒芸,我妈就是个爱唠叨的人,她没为难你吧?”聂乐肴虽然是个东北人,说话也有点大大咧咧,但他的语气中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种体贴。
“聂老板,大婶她是关心我,我没事。”韩舒芸看着眼前这名男子,聂乐肴作为这家东北小饭馆的老板及厨子,不仅能够做一席拿手的东北特色菜,同时相貌堂堂,身材挺拔,性格直爽又温和,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舒芸,多谢你了。”
“谢我什么?”
“你虽然只来了半个多月,却比我们一年做的努力都要多得多。首先,这店里的装修和摆设,一下子就比之前亮丽了,你看,现在每桌前都摆着你做的插花,多有情调;你让我把墙刷成蛋黄色的,屋子里确实一下子就显得有格调,顺便补上之前破了的墙面;你说要拆掉风扇,屋子里瞬间清爽了。这店里的生意,以前虽也不错,但是也是时断时续的,自从你来了以后,现在一整天都好,回头客也越来越多。你又成为我妈的得力助手,我妈甭提多开心了,你是目前聘到的最好的服务员。这春节过年,一定要给你包一个超大的红包。”聂乐肴兴高采烈地说着,他的眼眸炯炯有神,看着韩舒芸,就像看到了某种他最爱的美物。
“我不过做了些分内之事,老板能够听取员工的建议,是员工的福分。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不不不,那老板能遇到好的员工,也是福分。”聂乐肴边说着,眼珠子又转了一下,“其实你菜也做得好,应该来后厨帮忙。你或许可以掌勺。”
“谢谢聂老板,我现在不太喜欢油腻的地方。”
“没关系,只要你在这里,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聂乐肴笑着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显得真诚又自信。
“忘了说了,你短发真好看!”
“聂老板……”韩舒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秀发,自从上次和林婉霞见面以后,她就努力对自己做出一些从内到外的改变。现在想来,结婚以后的她很久没有做过自己愿意做过的事情。
结婚以后,她渐渐没有自我,一直就是以郑敬德为中心,为他买菜做饭,洗衣拖地,早上目送他出门,晚上等候他回家。只要丈夫说什么,不管内容再无聊或者再夸大,她也会努力的嗯嗯两声。她有时候真的觉得孤独,仿佛自己除了这个男人,便没有了别的依靠。一想至此,她便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有了孩子,今后应该会有不一样的生活了,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哐当一声,饭馆的大门被推开,一群人来者不善,大摇大摆地进了门,一个韩舒芸熟悉的男声朝着四周大声嚷嚷:
“韩舒芸!你给我出来!”
饭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着新进的客人望去,表现出诧异的神情。此刻,只有韩舒芸面不改色,她走上前去,停在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面前,淡定地说了一句:
“郑敬德,你来干什么?”
于是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似乎想看着这一场好戏上演。
3
此时,郑敬德敞开自己藏蓝色西装外套,袒露出里面看起来皱巴巴的白色衬衣,那是韩舒芸每天赶早起床,熨烫一遍送出家门的衬衣,只是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衬衣又变得如同丈夫的疲惫脸色,仿佛经受过折磨一般。有时候,丈夫的衬衣上也有些奇特的香氛味道,不过她觉得丈夫工作本身就是需要与各种人打交道,难免会沾染一些,便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她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此刻,郑敬德身后一左一右,两人均是他公司团队的下属,韩舒芸都算认得,一位是小李,另一位瘦若竹竿,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也喝过她的汤,她有印象,托他的福,她知道了小林。
郑敬德怒目圆睁,就好像韩舒芸是马上被挨宰的羔羊。此时的韩舒芸按照丈夫心中的人设,应该马上露出满脸无辜的表情,以乞讨的姿态望向他。可是韩舒芸反倒是神情自若,没有任何妥协的模样。
郑敬德愣了一下,接着便不由分说地拽起韩舒芸的手,想拖着她朝着门外走去。韩舒芸挣扎着反手挣脱,如一脱缰的野马,根本就不受他的牵引。韩舒芸使尽全力,方才甩开,便觉得手腕痛极了,可郑敬德顾不得怜香惜玉,又想上前再拽一次。
远处的聂乐肴早已无法容忍,他惚地将郑敬德的手牢牢抓住,此刻,两个男人互相僵持着,彼此没有任何的退让。他们两人的目光,一个如狼,一个似虎。
“你他妈是谁,敢管老子的家事!”郑敬德破口大骂。
“你在老子的地盘撒野,老子就得管!”聂乐肴不甘示弱。
“聂老板,你快放开郑敬德。”韩舒芸大声插入他们的对话,她现在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聂乐肴眼光焦灼地看着她说道:“舒芸,这是男人间的事情,我来解决,你快到后厨去。”
“不,聂老板,他是我的男人,我自己解决。”韩舒芸斩钉截铁地说,一只手正揉着另一只手腕。
聂乐肴听到韩舒芸这句话,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只好将郑敬德的手松开,这时候,后面小李二人这才假兮兮地扶着郑敬德,并说出“郑总,你没事儿吧”的字眼。
“小李,小赵,你们两个废物,我叫你们是来帮忙的,不是围观的。”郑敬德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虎视眈眈地看着韩舒芸和聂乐肴,开始大发怨气。
“韩舒芸,这就是你每天出来兼职的地方?这就是你所谓的端盘子?你每天就在我公司旁边的东北小饭馆里打工,同事们都传遍了,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别人还以为,我一个销售主管,还在家里虐待老婆,让她出来乞讨!”
“我既然选择在这里打工,我就没有瞒过你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打工的位置?”
“那你有问过我吗?”韩舒芸这一回绝,呛得郑敬德哑口无言。
但他毕竟是销售出身,顾客的质疑如果无法回答,便立即转移话题,他继续爆发着说:“一个全职太太,成天和一个破厨子眉来眼去,你是要把老子的脸面都丢尽吧!”这个时候,小李和小赵便在后面“就是,就是”的附和。此刻,他们完全沦为了郑敬德的走狗,韩舒芸真是后悔还给走狗喂过吃的。
“你别跟我扯犊子,我这小店虽然简陋,但也是正规饭馆,我聂乐肴的名声在外,也不是你随便乱说的,你给我当心点,瞎整呢,找揍是吧!”聂乐肴又看不下去,骂了回去。
“你他妈的,老子教训自己的女人,你个外人管得着吗!”郑敬德气急败坏,面向周围的食客嚷着,“你们都看到了,我妻子韩舒芸,不恪守妇道,每天在这个饭馆里抛头露面,和厨子搞暧昧。我这脸都丢尽了!”小李和小赵又跟着继续符合,说“郑总,太可怜了”。四周的食客也开始议论纷纷。
“你装大象呢!”聂乐肴恼羞成怒,浑身颤抖,又想对着郑敬德动拳头,韩舒芸赶紧搀着聂乐肴,并劝说“聂老板,千万不要动武”。
“好了,你们别吵了,再吵,你们又给我到派出所去,”聂大婶开始大嗓门嚷道,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只见她插着腰,不怒自威地继续说,“我说韩舒芸的男人,不是我埋汰你,不是你老婆有点缺心眼,还真没人嫁给你,老娘也活了大半辈子了,瞅过的男人可以排成一串串,还没见过你这种恶人先告状的,你妻子韩舒芸什么样子,清者自清,大家都看在眼里,至于你嘛……”聂大婶突然狠狠地指向郑敬德的脸,“你在外面胡搞女人,抱养小三,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一个菜馆老婆子,哪只眼睛看到我胡搞女人,你可别污蔑我啊!你可得有证据!”郑敬德反倒是气定神闲,他强词夺理地驳斥道,然后又朝着周围的食客问,你们看见过吗?食客们木讷地摇头晃脑,然后他又朝着小李和小赵,他们更是恨不得把脖子都扭掉。
“倒是韩舒芸,你和这东北来的野男人胡搞在一起,大家都看到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韩舒芸和我家儿子搞在一起,你又有什么证据!”这下,聂大婶被这郑敬德气得上了头。
“郑敬德,聂大婶说的没错,我清者自清,不由你说!”韩舒芸也还击一句。
就在这时,饭馆的大门完全被推开,一名浓妆艳抹,大波浪卷发的年轻女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站在了郑敬德身边。
“韩舒芸,清者自清,这句话郑敬德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年轻女子此刻意味深长地看着韩舒芸。
“林婉霞,难道你说了算吗?”韩舒芸一看到林婉霞对她冷笑着。心里就像有一堵墙,开始剥落。
林婉霞不动声色, 她此刻拨开手机,将其举得高高的,然后马上用手指点了屏幕中的三角符号播放键。
——我愿意。
这一声从她的手机视频中不断循环播放,画面中,在离此地不远的郑敬德公司大楼的门口前,一男一女正紧靠在一起,男子着单薄的厨师装,正是聂乐肴,女子则是提着一个保温桶的韩舒芸。此刻韩舒芸嘴里动着,不断地说着“我愿意”那口气在林婉霞视频剪辑之下,如同答应求婚一般。
“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清者自清的韩舒芸,不过就是一个在外勾搭男人的婊子,一直说着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成为婊子呀……”林婉霞睥睨着眼神,握着手机屏幕,面对所有的食客不断做作的重复着字眼,她转了一圈,还不时翻个白眼。一些食客也开始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啪的一下,郑敬德甩给韩舒芸一巴掌,并激动万分地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欺人太甚,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聂乐肴如一只狂吠的狼,径直朝着郑敬德厮打起来,小李和小赵也借势掺和进去,一些聂老板老关系食客,并没有袖手旁观,也站了起来,帮着聂乐肴撑腰。
一时间,碗摔碎的声音、啤酒瓶摔碎的声音、桌子掀翻的声音以及男人们的厮打声音,全部混合在一起,成为这本就不大空间中的聒噪之声。吓得剩余的食客,摸着墙,慌慌张张地逃出门外。
“好啊,打得好啊!哈哈……”林婉霞此刻围在旁边得意洋洋地拍手叫好,摇摇晃晃地握着手机还不住地向四周炫耀,倒像她是原配,她捉了第三者,然后她又望向此刻露出惊恐神色的韩舒芸,还不忘记在她伤口再撒一把盐,“韩舒芸呀韩舒芸,别看你年级比我大,你资历还没我老道,都说了只是玩玩,你偏要把事情弄大,这老天爷就是垂怜我,上次你打了我以后,我就在门外尾随你,想给你点颜色瞧瞧,没想到你自己就给我送了个惊喜,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此刻,韩舒芸心中的墙彻底崩塌,她的眼睑边泪珠直下,但她没有什么表情。她鼓起所有的力气,朝着林婉霞走去,拼尽全力夺过林婉霞手机,重重的将其摔在地上,只见那手机屏幕在地面上碎开了花,韩舒芸抬起脚,踩了又踩。
“你个婊子,老娘最新款的手机!”林婉霞对着韩舒芸又是一巴掌,“你可记好了,这一巴掌代表林婉霞,林婉霞告诉你,你既然是个婊子就别立牌坊。”
林婉霞这一掌,极其用力,扑哧一声,让争吵的男人们都停顿下来。
——韩舒芸!
聂乐肴和郑敬德不约而同一声,但是口气却截然相反。他们向着她奔了过来。然后,韩舒芸、林婉霞、郑敬德、聂乐肴相互推搡,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全部胶着在一起。
就在不可开交之时,韩舒芸被一股向她腹部的力量重重击倒,她毫无力气地摔倒在地。
疼,从下身一直蔓延到全身,从皮肤一直渗透到血管,甚至感觉直击心脏。她恍恍惚惚地摸了摸裤子,感觉黏黏糊糊的,她缓缓抬起右手直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手被猩红的液体覆盖,成为了手中唯一的颜色。
“流产啦!”聂大婶这一声尖叫划破整个空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流产……你说的……是……孩子流产了吗……”郑敬德,此刻瞪大眼睛,嘴都合不上,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林婉霞虽然惊恐,但是立即试图撇清关系,双手向所有人摆动着,以示清白,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举起双手。
聂乐肴,二话不说,他蹲下身子,立即抱起韩舒芸,往门外奔去。
韩舒芸,在摇摇晃晃之中,含泪闭上双眼。
4
梦。
梦中一个看不清脸的孩子,总是在哭泣。她努力想去摸一摸这个孩子,却发现她每一次的靠近,孩子反而渐行渐远,最终,这孩子如一个光点,消失在一片黑色的混沌之中。
韩舒芸,被阳光轻抚着,缓缓睁开双眸。
她这才发现,此刻自己身处在医院之中,洗得褪色的白色床单将她紧紧包裹,她努力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床边有一名男子趴在床单上。
聂乐肴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这才看见韩舒芸正眼含温柔地看着他,虽然此时她的面色憔悴,嘴角依旧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终于醒了,舒芸。”
“聂老板,我的孩子……”
“对不起,医生说,没保住……”
韩舒芸哽咽一下,脸侧向窗外停顿片刻,然后又慢慢回过头,看着他的脸上有一些浮肿和些许伤疤:“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店里怎么办?”
“为了你,关一次店又何妨。”
“聂大婶呢?”
聂老板往他身后示意,隔壁的病床上此刻正睡着聂大婶,发出或深或浅的鼾声。聂老板说他母亲昨晚守护了一夜,他才好和警方沟通,收拾完店子,便今天在半夜赶过来和母亲换班,结果自己也有些体力不支,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对了,你丈夫郑敬德已经通知你的家人,说是你妹妹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不再是我的丈夫,请你别再提那个人的名字。”韩舒芸不急不缓,语气平和,“我要离婚,绝绝对对的离婚。”
“太好了,舒芸,你终于想开了。”聂乐肴听到韩舒芸终于愿意离婚,就像是在艰难生活之中看到了闪光的瞬间。此刻,在他眼中的韩舒芸,如一朵经历风雨之后的坚强花蕊,这种逆境而生的美丽,胜过任何他见过的女人。
“其实,我也离过婚。”这名比她年长一岁的男人,突然向韩舒芸吐出心声,“韩舒芸,你知道吗?你很特别,不仅是你的外在,更是你的内在。当你第一次和那个混蛋到我饭馆吃饭的时候,我就对你印象深刻,你每次都会单独拿着碗筷到传菜口要求再重新消毒,有一次,我察觉到因为你拿给混蛋的碗口有些许磕碰,你便赶紧为他换了一个新碗。连我妈说,像这么细心又温柔的妻子,真是男人的福气。今天,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我们都是受过伤的人,更知道感情的不易与珍惜,韩舒芸,你的痛苦,我都知道。”
韩舒芸泯然一笑,眼睑边又溢满泪水。她努力撑起身子,这个时候聂乐肴半躬着站起来,为她背后调整靠枕的位置。
“谢谢你,聂乐肴……”
“所以,舒芸,不如你跟我……”
还没等聂乐肴将话说完,韩舒芸便将手轻柔地捂在聂乐肴的唇边,对着他摇了摇头,“我永远的失去了我的孩子,我需要恢复,学会重新思考人生,学会重新认识周边的一切,请给我点时间,好吗?”
聂乐肴,没有回答。他紧紧抱住韩舒芸的手,此刻不愿放过她每一寸雪白的肌肤,那阳光投射在他们彼此的脸上,显得温馨而美好。
他们就这样对望着。
这一望,忘却时间,忘却永恒,忘却春天,也忘却冬日,忘却曾经难以忘却的,忘却未来不可预见的,两名曾经有伤的成年人,终究不愿意忘却,他们彼此最深处此刻正在生长的情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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