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端午”节逼近,老天有情,梧桐兼细雨,淅淅沥沥!郁闷着呢,堂弟小进来访,“哥,‘瞎鼻’发了,你知道吗?生意做到了昆山!”小进夸张,一脸惊愕。
“哦,发了?发了就发了吧”,我很淡然。
“瞎鼻”和我同岁。他是我和小进的小学同学,庄西头老刘家老四。老四降生那会,生产队各家各户刚刚通了广播,于是起名“广电”。老刘家六个儿子,数“广电”最顽皮。
但凡小孩子顽劣之能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广电”做不到!我八岁那年冬天,照例被父亲送到“沱河”以北的汪楼,陪着孤单的外祖父过年,老天开眼,躲过了人生一大劫难!
岁暮的集市,人山人海。“广电”拽了小进,满集市疯跑,中午就跑到街南头“张学社”的氧气焊摊前。小进蹲在附近小沟里解便,头顶“彭”的闷响。小进跑上来,“广电”已倒在血泊中。后来“广电”被送至医院。小子太幸运!焊甁碎片嵌进体内五块,竟没伤到要害,只是鼻子切掉半拉。小子实在有种,声明等人时天冷无聊,拿洋火点焊甁口放火烤暖……
从此,村里没了“广电”,只有‘’瞎鼻‘’!
听腻了“瞎鼻”囔囔哼哼的吆喝,一晃,我们跨进了初中。
“瞎鼻”本性难移,指挥着我,张扬着劣性。供销社买张大白纸,他口授,我执笔,罗列上老师的绰号,“办公室里——程老师,割老草——魏老师,果树嫁接——李老师,深山老林——石老师,秦老师去打水,伸手一摸——哎呦,哎呦,梁老师!”。写好,月黑风高,贴于老师办公室大门。天明,轰动全校。全体语文老师翻作文本,锁定嫌疑人五,审出了我,带出了“瞎鼻”。
教导处侯主任魔高一丈:“你,你,爬树!掰下俩树杈子!”侯主任对我晃晃粗粗的拳头,抓起树杈啪啪啪,砍成两对木撅子,砰砰砰楔进地里。“你,你,你俩给我蹲上去!”
晚自习后,我扶着“瞎鼻”,一瘸一拐进了宿舍。半夜脚底钻心疼!“瞎鼻”拽起我:“姓侯的不是玩意,你想吃肉不?”我吃一大惊:“你小子干啥?”“想哪去了?咱可不做恶人!你没生活常识,我教教你吧。这晚上,你摸着鸡嗉子,那鸡很听话,它不会叫的!”俩人摸到侯主任家鸡窝,掏出一大公鸡。又手伸进厨房,抓起一把碎盐,翻墙出校到一水沟,把鸡放水里浸泡,捞出后裹满泥巴,再蹚过水沟,推开对面一废弃电工房,生火烘烤。半小时后,撕开鸡肉,撒上盐巴,满嘴流油!
时光匆匆,听着“瞎鼻”囔囔哼哼的吆喝,我们长大了,一起考进了高中。
高中照例住校。周末,“瞎鼻”请客,纠集狐朋狗友去澡堂。出来,大伙红红的鼻子喷着热气,个个神清气爽,“‘瞎鼻’,还有节目吗?”“瞎鼻”囔哼一声:“哥我君子做到底,走,看电影!”一行四人摸黑进了影院大厅,前中排一女子,悠扬嗑着瓜子,扬手撒我一脖。“瞎鼻”囔哼一声“坐!”四人默契,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环女子就坐。女子前瞻后顾,起身出逃!四人仰天大笑!散场,四人骑车顺“淮海路”东行,天杀的巧合,眼前不远处,“瓜子女”骑着红红的坤车,很闪眼。冤家路窄,“瞎鼻”囔哼一声:“撵!”四人追上,照旧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环绕前行,唱着厚厚的歌。“瓜子女”飞奔逃走。四人追上,停下;看看远了,又加速追上,再停下…………“瓜子女”尖声大叫,四人哈哈大笑。
临近“端午”,窗外淅淅沥沥。和小进唠着“瞎鼻”——还别说,真有多年不见他了!
高中毕业那年,脑海里晃动着父亲的眼泪,我面对“瞎鼻”,决然撕碎了所有同学的留言和电话地址,毅然跨进了复读的课堂。从此再也没见过“瞎鼻”!以后同学的聚会中,隐隐约约听到“瞎鼻”找了个瘸腿的姑娘,集市南头开了间门面,专做榨棉籽油的生意………
人世间,诸事难料!我是听了父亲的劝,复读考学,毕业从教,每天循规蹈矩,重复着踏实单调的日子,平静而简朴。“瞎鼻”聪慧卓异,顽劣超群,生意做到了昆山,摇身做了老板!想来,孰对孰错,泯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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