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制是勇敢

以前看过一个故事，主角好像是摩根家族的某个摩根，当时他在一家小银行当经理。这天中午，一位农民来贷款，几百美金，摩根请他坐下，把桌上的纸烟往前推了推，请他抽烟。摩根事后说，他注意到农民手指上有烟油，农民说不抽，谢谢，但说之前犹豫了一下。于是，摩根后来说，我什么也没问，把钱贷给了他；他是一个节制的人，能压抑自己的欲望，这样的人值得信赖。

当今社会里，节制已然不是广受推崇的品质，取而代之的是好花堪折直须折，人生得意须尽欢，不要温顺地走进那“良夜”，“放心去飞，勇敢去追”，以及百无禁忌。人生苦短，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去，那么多人没有爱，还要节制？于是乎，“爱拼才会赢”当仁不让，成为了时代的主旋律。但是：

不节制会导致流俗
流俗则必然会贪婪
贪婪则终究会幻灭
所以所以所以所以

不节制必然会追逐各种社会热点，上下五千年，东西南北中，流俗就是什么都想要有，不管是美貌和身材，还是大V情怀，所以@苏芒 会摇旗呐喊：我在北京，我坚持建议国家改变贩卖儿童的法律条款 我坚持！！！买孩子的判死刑！！偷孩子判死刑。无缓刑！不能上诉！立即马上执行！！！支持的转起来！！再也不能有孩子被拐卖被伤害！！！看见惊叹号了吗，各位客官？这哪里是标点符号，这完全是心脏病发作的时候紊乱不堪的心电图。而流俗必然导致人性的贪婪，因为俗的时尚或时尚的俗在中国最终只有一个方向，solitary one，那就是“钱”的方向。对寻常物事的痴恋，是贪婪的主要来源。比如说很多孩子喜欢谈跑车，是，跑车如宝驹，跑车如美女，裆下有腿的人不为跑车所动那是残废。记得有一年在珠海邂逅某房车赛，看完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赛车，满大街的奔驰宝马奥迪个个显得灰头土脸，人老珠黄。但是，怎样表达对类似跑车这样所谓奢华然而和实际生活需要（哪怕是虚荣）关碍不大的东西的喜爱，则是衡量贪婪与否的试金石。简单说吧，凡是口里没有银匙，上天无道、下地无术，左右不能逢源，却又恨不能有人给自己买辆跑车的男人，基本上是一个贪婪的人。余此类推。对了，对生命的痴恋，到人生某个阶段不敢死，不愿死，也是贪婪。贪婪是超出因果的企求，贪婪是没节制的集大成者，其幻灭是必然的，不言而喻的。“把五十年兴亡看饱……”，考古学家应该是在废墟里发现的废墟。

所以，Wistawa Szymborska说：

Life on Earth is quite a bargain.
Dreams, for one, don't charge admission.
Illusions are costly only when lost.

节制是对自身欲望的抑制，不是对积极行动的限制，节制是“止损”，不是劝人离场，节制是为了避免愚蠢的“死亡”，而不是阻止对欢愉的体验，其间尺度因人而异，没有标准，也未必存在逻辑和道理，但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和暴食这七宗罪无一不和缺乏节制有必然的关系。

说个小事吧。前两天在一个本地人开的日料小店吃饭，刚坐下，门外进来一个大个子，一看便是来沪出差的，错以为这家餐厅的价格如其店名一样平价实惠、物廉价美。但见他端起托盘，旁若无人来回逡巡了一阵，一次一次问店员价格，店员告诉他每件食品下面标有价格，他还是大声发问，最后拢共挑了三样东西，结账时，小妹妹不谙世事地问他是否需要再添碗汤，他粗声大气地说，不要了，你们的东西怎么这么贵？吃东西的时候他就在我邻桌，倒也安静，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也知道把托盘送到收纳处，可是往外走的时候就开始掏烟，然后果然在没出门的时候就点燃抽了起来，大有一副老子吃了亏要补回来的意思。店员面面相觑，老板不在，没人阻止他，目送他扬长而去。这是一个不懂得节制的人。进来一看，如果价格不合适，那就不要硬挺、充大个，再饿，也来得及去隔壁的小店买片几块钱的面包吃，说好听的这是在祖国大陆，放在香港立即会被罚款5000港纸，那时怎么办？是耍赖、求饶还是砍人？目测此君属于聪明能干，善交际不怕生的主，和冒充清华大学毕业欺骗女大学生的田福生长得很像。

节制不是保守也不是怂，敢于承认并拒绝自己的不智才是真的勇敢。让我们从清流里舀杯水稀释胸中之幽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