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江山之前,并不知道有清湖。
在认识清湖书院之前,真不知道除了百货星罗、千桅竞发、万商云集,除了半街两院士、一埠五商帮,史上的清湖古镇还是一个诗情荡漾、词赋和鸣的文化码头。
记忆中的清湖也只是一桥一水一校半条老街。还有许多自生自灭的个体企业。
日前回江山,听清湖书院院长程逵鹏、清湖码头乡贤理事会名誉会长祝瑜英、会长吴拯修诸位先生深情介绍书院文脉,细数乡贤家珍,并赠我一册最新印刷的《古今诗人咏清湖》。
一读,微醺。
再读醉了。
一本诗集让我认识了别样的一个清湖。
祝瑜英主编的《古今诗人咏清湖》
从江山置县之初的唐代,到恢复清湖书院的盛典;从络绎不绝游走在仙霞古道、清湖古埠的历代文人骚客,到当今活跃诗画文坛的清湖卸倪(男孩)、江山才子;从初唐三衢刺史、南宋理学大师、明代书法大家、北洋政府总理,到现当代大学教授、诗书名家、清湖乡贤、喜文弄墨的邻里乡亲,《古今诗人咏清湖》收录了近200位诗人400多首与清湖相关的诗词,还有70多副精美楹联、18首村歌。
或咏梅咏松咏竹,或咏山咏水咏泉,或咏寺咏船咏桥,或咏春咏农事念新朋故友。虽不说字字珠玑,却也是山水寄情、百咏千叹。心航山、髦塘渡、烟萝洞、白玉泉、普明寺、观音阁、南塘祠、白云庵、中睦八景、小灵山十景……一道道景色、一幅幅画卷,生机盎然,跃然纸上。
能在烟波浩渺的历史与文字长河里,拾遗出这许多描写清湖钟灵毓秀的隽永诗篇,由衷感叹编者慧眼识珠,苦心煞费。
清水潺湲,书香馥郁(引吴拯修先生楹联)。能不醉清湖?
清溪锁钥门楼见证了清湖码头曾经的繁华
醉了山水,更醉清湖的风情神韵。
“半河楼影半河天,未有行人趁早船。闲听卖花声自好,可须多费买花钱。”元代方回的《清湖春早》,寥寥数笔,绘出一幅温馨惬意的古镇市井风情:河面浮着倒影,码头半睡半醒。空旷处有花女甜美的叫卖声,透过炊烟透过晨曦,陶醉了茶楼上倚窗的诗人,陶醉了春日,陶醉了整条街巷整串码头整座清湖古镇。也醉了700年后的读者。
“鸥鹭忘机闲白昼,鱼龙得志起中宵。几时觅得扁舟去,云满蓬窗月满桡。”明人袁敬所写的是景,言的是志。一江《清湖春水》,足可成为其逆境中不愿躺平、高歌吟咏的知音。
在众多写清湖《小江郎》的诗稿中,我以为明代张瑞图的一首最为有趣。“独怜去路迥,翻羡此为家。”最后两句每每读来都有感动。
有趣的还有逵鹏先生的《回乡偶书》和瑜英女士的《外婆家印象》。两首回乡诗写的不是同一景,也肯定不在同一时,却可以趣味对吟。一个说:“古埠棹歌尽,滩头茶事休。澄潭揽胜处,空有雁鱼游。”像极了先生自己的书法,平淡中显出空灵,素朴中有一些清高,故事里还有一声叹息。另一个则回应:“莲平九曲桥,舟动话渔樵。碓后攀桃处,有花节节高。”活现一位知性才女喜悦的眼神和睹物思情的万般美好。两首诗最妙之处都在结尾一句。我斗胆把两诗合成一首(姑且不考虑韵律),把两种情绪糅合一起,眼前豁然呈现出一幅情趣盎然的画面:伉俪结伴回到清湖故里,并肩走在乡间小道,一个捻须吟诵,另一个俯身采花、起身应和——
古埠棹歌尽。
莲平九曲桥。
滩头茶事休。
舟动话渔樵。
澄潭揽胜时(冒昧改动一字),空有雁鱼游。
碓后攀桃处,有花节节高。
听程逵鹏、祝瑜英、吴拯修三位乡贤细数清湖家珍
史料记载,清湖古镇“为浙闽要会”,三千船筏、十万挑夫,“繁盛胜于县城”。原江山市作协主席蔡恭先生在其洋洋洒洒二万多字的研究资料《古道沧桑两千年》中描述:清顺治年间,仙霞古道进入鼎盛,清湖万商云集、百货星罗。是时,有造船厂14家、船篷厂5家、船只千余条、货运竹筏不计其数,装卸埠头多达17个。码头上每天都有几百条船停泊,江上桅杆林立。清湖邻近数村男女多以船为业。钱塘江上船户也以江山帮为第一。
清代李蔚在《发江山》诗中有记:“遥市辏商舶,有里曰清湖”(一个“曰”字好亲切)。遗憾现有收录的古诗文中,对清湖繁华商埠的记述甚少。倒是今人诗联中有太多的以今揣古、咏古怀旧之作。真希望读到更多古人在当时情境中对清湖古埠古街的诗意记录。正如,我们的后人最希望读到的定然不是他们前辈的风花雪月、怀旧咏古,而是特定变革时代的真情实感、古镇变迁繁华市井的生活景象。
好期待,广征博采,再出一本《诗集》续篇。如何?
清湖书院瑜英主编在诗集序言中指出:上下五千年,纵横数万里,无处不诗,无时不诗。诗意地生存,是中华民族的传统。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不会写诗。懒得写诗。甚至,懒得读诗。传统的诗情已然成为一种现代奢侈。
在《古今诗人咏清湖》这本册子里,我们不仅读到了88位古人的200多首诗词,还有现当代近百位诗人的190首传统诗词和50多篇现代新诗。
如同绵延千年的仙霞古道;如同念慈在慈的清湖码头;如同清溪锁钥见证的源远流水;如同失而复建的清湖书院。诗性的自觉,在这里——在清湖,原来并不曾中止。
幸哉!
一方水土一方人。吴拯修先生在“清湖码头文化丛书“总序中感叹:古镇是根,文化是魂。
根深叶茂,魂牵梦萦。清湖,好大一棵树。
清湖印记少不了船的符号在贺仓村、在小清湖,我有亲戚。曾经独步阡陌,好奇贺仓这片贫瘠的土地如何走出院士?也曾经站在河边小楼阳台上,感叹清溪年复一年的洪水泛滥。有时记起、有时忘记了清湖女婿身份。在江山,我也有坚持写诗40年的朋友,偶尔读他的诗偶尔还会嘲笑他的率真他的执着。忘记自己也曾经那样执着地想做一个诗人。
汗颜。然后便是景仰。陶醉。
陶醉在别样的一个清湖。
清湖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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