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
见字如晤,勿念。
那日你约我去画船上喝曼特宁,我失约了。并非我故意,是因为你的邀约公布于世,却唯独没有塞进我的门缝里。
我不会每日去查看你的街道的,如你所知,病去如抽丝,不过我倒没什么大病,只是精神有些削减,看不清人。
你说要写信给我,我只当是玩笑话,我知你温柔,却没曾想你要应了我这般疯癫的要求。
我要的是高调的露骨的表白,我喜欢花言巧语,却一直觉得“我爱你”摆在明面上总有些猥琐。你像与我打赌似的,与我写了这封信。
你赌赢了,现在有一小波人就在等我给你回信呢,我偏不,我要你等。
可是终究我受到了惩罚,从昨晚到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封信,我看了不下20遍,我看到旁人说:啊,多么深情的表白,一定要给她看到。
他们口中的“她”自然是我,这封没有邮戳没有信封的表白算什么回事,非要我攥在手心里捏出汗来么。
若它真是一张纸,表皮的碎屑也快被我刮干净了。但是我偏不回信,我要你等。
接着你又开始你的“晚安”宣告,我以为你装睡了,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不再去猜你在想什么。
你有没有想:梅姑娘看到这封信了么?看到了吧?但是为什么不言语,还是说没有看到。
我迷乱一阵清醒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失态,或许你已经睡得打呼噜了,我却捏着手机瞎琢磨。
我徒费了思量,明明是你表白,可是我的脑海里全是你。夜深了,我终于可以入睡,收藏起工作12小时的疲劳。
你又跳出来气我,你说“你一吻,走了百年”。我算是明白你有多坏,你在提醒我去你的秋街看你么,不,我偏不。
这幅画,你很早就向我提过,你问:那女孩紧紧攥着右手,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我说:害怕什么我不知道,我只关心她攥着的右手,应该是想抡起拳头,挥过去——再抱紧一点。
我不懂画,也许我说得和你想的并不相同。在那一曲傍晚里,我形容自己是一个糙汉,你请我喝咖啡,我问可不可以加牛奶。
我不喜欢喝咖啡的,喝茶的时候多,不过医生建议我,最好还是喝白水。
你老是在你院子里煮咖啡,我就想,你到底腻还是不腻?那咖啡的香气时常飘扬过来,引诱我。
我终于还是没拉下脸去求你再给我煮一杯,有一天前台妹妹问我要咖啡还是茶,我说“碧螺春吧——等等——还是试试那个啥吧。”
那个啥?哪个啥?
就那个啥,焦糖玛奇朵,名字特矫情那个。最后还得了一包糖,我懒,并没有拆它。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把每一种咖啡都尝了一遍,果然胃疼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分清楚拿铁和那啥的区别。
我豪迈地说,你的艺术我不懂的,敏感到神经大条,粗糙到看不见旁人,浪漫到呆板木讷。这是我。
你却言:这自我评价,让我想画个像~~
就这一句,让我心跳停了半拍。这是撩到我了。
我看你顶着一张“虚伪”的面孔,到处分享你的咖啡,遇到一个人,都请她到你的沙发坐一坐。我心生醋意,果然虚伪,温柔的人大多虚伪。
“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你从不评判别人的好坏,你总是咀嚼别人的诗句,最后总能给出一个圆融的答案。
就像我常对别人说,若是你的孩子十分有九分都不好,你一定要先夸奖他那一分的好,再去说其他。
就像你煞有介事地出了一个题目,不管什么样的诗句总能在你那里找到存在的理由。
直到有一天,你抛出了一幅《吻》,你最爱的画。我等着看好戏,心想若是有人丝毫没有写在你的心坎里,你会不会发毛,你还是不是能慷慨地点赞?
我是看你笑话的,所以我也写了一首。可不是胡写,粗糙如我,花了两小时去读克林姆特的生平,去看别人对这幅画的诠释。
在这个探索过程中,我终于发现你的行文为何与我不大相同,如同这幅画一般,你喜欢日本的文学和美学。怪不得我对别人说起自己有本《雪国》的时候,你冷不丁地插了嘴。
可不像你滴水不漏的本性,我恰好也注意到你,你难道也在偷窥我,如同我偷窥你一般?我与别人说话,你为何要在意。
转念又想,嗯,应该是在意的那本《雪国》了。
不过你真的温柔极了,虚伪透了,你只一句:我只是读,不负责判。毕竟,你有你的吻,有你的雨雪纷纷。
这下好了,好坏都由别人说,你在旁边喝咖啡看热闹。你说你是不是虚伪?
……我想的时候没觉得有太多想说,写到这里却发现溢了篇幅。 你能撕去你写的一千字,为何我不能,要我回信比你的长?不,偏不。
我忘了你哪篇文章里,写到一句“爱是想触碰又想收回手”,所以我在猜,你在等人,那个人不是我。
我的猫,像我,懒,也孤傲,还有点作。或者说,我像猫。你我的猫都是女孩子,可以相恋,可以私奔,却没办法“结果”。所以,我劝你,拿着扫帚,去秋街沿途找找那只负心猫。先打他一顿,再抱回来和你女儿长相厮守。
不可否认,我被你的“花言巧语”感动了,我竟然相信鳄鱼会流泪,会说“我爱你”。
曾与朋友说玩笑话,他说他要写200首诗,我说了一句:你努力,我陪着你。本来我是想说:你努力,我看着你。但是觉得这句显得太薄情了,所以换了说法。
我在山脚下乘凉,你慢慢爬,没事回头看看我。就怕你到了山顶,你说话我就听不清楚了,风太大。
他说:知道,山顶太高,我牵你上来。
那你可得拿箩筐挑我……我懒得动的。
差点我就相信了鳄鱼的话。
我与你提起他,是想给你说,给我表白的可不止你,我并未倾心于你,我……我编不下去了。
我……我听到了,你说:我爱你。
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不同,所以我收下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写一首名为《金色婚礼》的诗,因为克林姆特此生没有给任何人承诺。不要承诺,只要此刻,我爱你,但是我们注定看着彼此一生孤独。这样的深情,除了承诺,什么都有了。
你知道,我提到过你的名字,都在悲伤的诗里。我怎么能够想象,你那一曲傍晚碰到的就是我呢。我剪去了及腰的长发,顶着一堆茅草匆匆在人世里。
你偏偏选在这最富仪式感的前一天,双膝跪地。
双膝跪地,那是《吻》里,两个人赎罪的姿势。
即便走完今生,也无法抵达属于我们的阁楼,看不到同一扇天窗,那又算得什么?我在这里,在此刻,在你千万里之外的眼眸中,看你双膝跪地,表白 着。
而我却不敢伸出手去捧起你的脸颊,去深看你的眼睛。我怕你会知道,我的指尖有多冷,我的眼里如枯井。
你记得那首《锁》么,我最开始起的就是这个名字,但是不想别人看穿我的阴暗,所以换成了《城》,但是又觉得这普通平凡的名字不是我,又换了回去。
我幻想你是一座城
城外没有墙
城里住着我
门窗紧闭
你在城脚下望着我的窗
却不敢呼唤
窗玻璃上刻着风
天花板上画着雨
晴时有风
雨时有你
你是一座城
城里住着我
锁的却是你
二零一七年二月
于千里之外 雾色已沉
网友评论
哦。
而你还半张无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