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福来拖着浑身斥满酒气的身子摇摇摆摆地回到家中。睡意还未浓的妻子悄悄地从背后拍了一下酒意还未褪去的福来。福来本来心中就有鬼，再被人这么一拍，脚底一软，便从床上呲溜滑下去了。桂云（福来的妻子）看到他这个样子，既觉得好笑又好气。桂云怕惊醒睡梦中的秋音，于是她便揪着福来的耳朵来到外头。

并破口大骂：“酒鬼，又到哪鬼混去了。三天两头的见不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呸呸呸，臭婆娘，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要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福来被桂云的话气到，再加上今天的手气太背了，福来一怒之下，扇了桂云两大口子。

桂云也是毫不客气地回嘴：“你打啊，你最好把我打死，这样就没有人再管你了。”福来歪歪扭扭地马上要抄起家伙来打桂云。两个人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惊醒了早已进入梦乡的秋音，也同样惊醒了街坊邻居们，他们对其早已见怪不怪了。有几户人家看到今天的动静有点大，就想出去看一下，希望别闹出什么大事。但是他们都被强行拉了回来，谁也不想惹上麻烦。只见刚亮起的灯瞬间熄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再说，街坊邻居们与他们家有着“深仇大恨”—福来曾经仗着自己有几亩祖宗留下的土地，就对村民们大肆收刮，提高土地的租金，村民们叫苦不迭。如今谁又想去与他们家粘上半点关系呢？秋音一听到父母琐碎的吵闹声，立马套上外套，张了张朦胧的双眼，飞奔地跑向争吵的父母中间。

她将父亲抄起的棍子拼命拉住，边拉边劝酒醒了一半的父亲：“爹，你能不能让我和娘省点心，天天就只知道喝酒，家都快忘了是哪了吧。”秋音眼里噙着泪说道。听了闺女的一番话，福来心里暖洋洋的，抄棍子的手逐渐松动，最后将其滑落。福来这才仔细地端详起自己的闺女，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闺女早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于是，福来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露出邪魅一笑，一种喜悦漫上心头。

二

第二天，伴着鸡鸣声。福来家门外站着几个来势汹汹的壮汉。他们怒气冲冲地拍打着福来家的门锁：“牛福来，给我开门，别在里面给我装孙子。”牛福来酒意完全消失后才意识到自己欠下的巨额赌债，听到喊叫声的他畏畏缩缩。

浑身颤抖，嘴里还囔囔着：“怎么办，怎么办，我去哪里要钱还给他们……”眼看着壮汉们就要破门而入了，看到旁边着急的女儿，昨晚那个大胆的想法又浮上心头。

于是壮汉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把女儿拉到前面，满脸赔笑地说道：“这个可以抵债吗？”只见壮汉中一个看似头头的点了点头。

高兴地说道：“这个姑娘不错，这是赏你的，你欠的钱就不用还了。”只见那些壮汉们拉着秋音就要往外走，桂云冲出来想要把女儿拉回来也无济于事。母女二人分别痛哭流涕。而看热闹的邻居们也不闲事大，人群里议论纷纷：“就说嘛，这个福来整天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嫖赌，再好的家产都被他赌完了，现在唯一的女儿都给赔进去了，唉，天命阿，可怜的孩子……。”

看着福来在旁边饶有兴趣地数钱，显然，刚才他卖的不是女儿，而是一件物品。于是气打一处的桂云从背后拿着菜刀，整张脸写满了绝望地向福来走来，从福来的背后狠狠地刺了一刀，福来满口喷血，血迹漫红了整块地板。

福来当场暴毙。桂云本人也吓坏了，她惊恐地丢下刀，满脸血迹地冲出了屋外，不停地喊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不料，她一失足，掉进了村里刚修的水井里，她在水里挣扎了很久，但喊叫声似乎微乎其微，水波太大，音浪太小，她就这样在水里淹死了。

三

被卖去黄家做妾的秋音接连听到爹娘的噩耗。微微扬起的秋风，倍加凉意。而有关他们记忆的胶卷全都一拥而上。在他的记忆里，爹好像是个施虐者，他从未给过自己好脸色，日常的交流就是打骂。更为可笑的是，爹昨天对她的“爱意”原来是布满阴谋的。而娘呢，常常是一起饱受父亲的毒打，但母亲都会保护她。想到这，秋音不得不在心里狠狠地唾了她爹一口，自己现在所有的不幸都是由父亲一手造成的。

眼下，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虽然自己是被父亲以高价卖给黄家的，可是自己过的这叫啥日子呀。这个黄家大少爷常年流连于烟花柳巷当中，因为年轻貌美，自己在大少爷心目中还占据着几分地位，也暂时地将大少爷的“玩心”收了几分。可是，这些姨太太们嫉妒心极强，她们常常联手起来整蛊秋音。她们用绳子将秋音绑起来，然后将她按到水里，让其动弹不得，给她赏耳光子，骂她是贱人，扒她衣服，还被她们当作是自由使唤的丫鬟。给她们端茶倒水做苦力。

总之，她在这里受尽了凌辱。而这个大少爷也是个懦弱的种，对这些姨太太的所做所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姨太太他可惹不起，她们都是他娘精心挑选的，也是身份地位能够和他们黄家抗衡的。总之，得罪哪一个，都没有他好果子吃。于是秋音就成为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所以秋音的身上常常是新伤夹着旧伤，各种膏药贴在身上，久而久之，她的身上发出刺鼻的味道。玩腻的大少爷便将怀了身孕的秋音抛却脑后，继续在外沾花惹草去了。怀着身孕的秋音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侍奉的奴婢。

在大雪纷飞的时候，秋音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供暖设备，连吃的东西都是放了好几天的，硬的像是个石头。在这里，因为有了李勇，她苦不堪言的日子才算激起了一点喜悦。李勇对秋音关爱有佳，他常常将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送给秋音，还偷偷地帮秋音干活。李勇也深深地感动了秋音，于是他俩便偷偷地在一起了。

四

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黄家的一个丫鬟尽收眼底。于是，号称“小白鸽”的她立马将这个消息送至大少爷的耳中。两个人被仆人们双双绑住，并被拖到大少爷的跟前。二人恐惧但又带有恶心的意味看着这个跟前人。

少爷在他们面前踱了几圈后，他愤怒地扇了秋音一巴掌，骂道：“牛秋音，你胆子够肥的呀，居然敢背着我偷人，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这样回报我吗？呃？”秋音听到这些话后，从鼻腔里哼了几声不屑的声音，这更是加剧了大少爷的怒气。啪，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李勇在一旁很是心急，立马叫道：“有什么事冲我来，事都是我干的，跟秋音半点关系都没有。”“行，你小子要逞强是吧，我给你这个机会。”火冒三丈的大少爷抬起腿就拼命地往李勇的肚子那里踢，旁边的秋音，只能边哭边喊：“别打了，别打了，我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他吧……”秋音哭的越大声，大少爷打的就有多凶。

而当秋音哭声停止的时候，李勇似乎已经不行了。抱着李勇的秋音放声大哭，她似乎要将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一并哭诉完毕。黄家大少爷觉得秋音太晦气了，并命令仆人将她扫地出门，而仆人也是完全不在乎她怀有身孕，使劲地拉着她走出黄家。

五

离开黄家不到一个月，她和李勇的儿子出生了。她给孩子取名为李平安。寓意是希望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由于身上身无分文，她只能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一路沿街乞讨。她的孩子营养不良，因此长的比同龄人还要瘦小。而秋音的脸也仿佛是饱经风霜，看起来很是让人心疼。有一个太太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便将她接回家中，让秋音给她打工。这位太太是一位服装店的老板娘，平时主要是负责给别人量体裁衣，有时也缝补一些零散的小物件。就这样秋音悲惨的生活终于泛起了一点希望。然而，在服装店平安无事地过完一年后，怡然和丈夫的争吵声打破了这种宁静。在结婚之前，怡然已经如实地告诉了丈夫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丈夫也接受了，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丈夫好像发了疯似地每天拿孩子说话，两个人动不动就吵了起来。怡然的丈夫多次轮番地对怡然说起领养孩子的事情。可是怡然完全屏蔽。直到她看到可怜的小家伙—平安。她内心的母爱泛滥。她多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呀。甚至她希望这个就是她的孩子多好。

六

“怡然，我把平安送给你吧。”秋音用平淡但又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勇气说道。听到这句话，怡然正在缝衣服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抬头诧异地望了一眼秋音：“秋音，你在胡说什么呀？”说完，她还去摸了秋音的额头：“没发烧啊。”“是真的，这是我想了很久做出来的决定，平安在我这里受了太多的苦难，我不能再让他跟着我一起吃苦了。趁他现在对我印象还不是很深刻，就趁早地断了。”秋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真的想好了？”怡然再次确认道。“嗯”秋音如是回答道。说完两个女人相拥而泣，怡然拍着秋音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平安在这里一定会很好的。”秋音拼命地抑住哭腔，说：“嗯，我相信你。”就这样，李平安变成了许平安。秋音也与许家断了联系。

光阴如梭，转眼间28年过去了。平安在许家的呵怀备至下，长成了一个优秀帅气的小伙。而后，在怡然的介绍下，他与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了婚。很快又有了自己的女儿，叫做许秋音。而这一切秋音都是躲在背后偷偷地看着。她不敢靠近，她已经挺了那么久了，她不敢靠近孩子，因为她怕属于孩子的一切都会变成幻影。她在梦里梦见了李勇在亲切地招呼他，平安叫她“妈妈”，而酷似她脸庞的孙女“许秋音”带着稚嫩的声线喊自己奶奶。她笑了，笑得那样安然，她的生命也终于此。这个始终与生活呐喊的女人，在浓浓的秋意下卸下了自己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