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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儿子死的那天,苏莉娜正在一家中餐厅演出。演出结束,她接到电话,警察打来的,说在一溺水孩子身上找到她的照片,通过信息核对,查明身份。电话最后,警察请她节哀,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办资料,好把孩子带回去。挂断的电话的那一刻,苏莉娜走进餐厅,原本只弹一首曲子的她,又多弹了一首。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会弹钢琴了。
最后一次见到儿子是在医院的停尸房里,距孩子的死已过去三天。冰冷惨白的停尸房里,除了脸和身体部分有淤青和划伤,他像是睡着了,静静地躺在床上。警察说,从湍急的河里能捞起来,已算是幸运的了,许多人掉进去,连尸骨也找不回来。苏莉娜说了声谢谢,站在房间里,独自在儿子身边呆了一上午。
办完一切手续,苏莉娜就在当地将孩子火化,她抱着骨灰盒,来到打捞他的地方,把骨灰洒在江水中。江风吹起她手中的骨灰,一半融进水里,一半掉进土里。
那天晚上,她在靠江的地方租了间宾馆,夜里开了瓶啤酒,一个人独自来到江边。
夏天的江风刺骨,苏莉娜没有感觉。江水打在石块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江船不时驶过,呜呜地响。苏莉娜找到一处沙滩,斜躺在沙地里,吹着江风,一口口地喝啤酒。不远处,几个孩子在江边玩耍,时不时跳进河里闹腾。她冷冷地看他们打闹,眼睛不自觉地模糊起来,身体没来由地一抖。风始终是冷的,带走了她身体最后的余温。她一口喝光剩下的啤酒,把瓶子扔进江里,任由它向下漂流。
回宾馆的途中,他一边想孩子走之前做的一切保证,但总想不明白,明明在游泳池里水性很好的他,怎么会死在江里。
或许是走太慢,刚在江边玩耍的孩子从她身边快速跑过。这群孩子中间,有位圆滚滚的小孩,比其他孩子的个头高些。他跑了一段距离,忽然停下来,来到苏莉娜身边说:「阿姨,你一个人回家很危险,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苏莉娜看了看他,笑着说:「我就住前面那地方,没多远。」
「咦?你也住那里?我们也是!」
「你们不是附近的孩子?」
「不是,我们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玩?为了看江?」
「是啊,小时候常听老师说起长江,一直没见过,趁过暑假,偷跑出来看看。」
「肯定是没考好吧?」
胖孩一愣,不好意思地说:「还好,还好啦,这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自然是自由自在的玩儿咯。」
「不怕水?万一掉江里,可捡不起来。」
「没事儿的,我们虽然没见过长江,水性不差的,小区有游泳池,年年夏天都在里面游泳。」胖娃很有信心地说。
苏莉娜摇摇头,对他不知危险的做法有些不满。
「对了阿姨,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接孩子回家。」
「接到了吗?」
「嗯。」
「那他人呢?」
「他先我一步回去了。」
「哦。」
他们边走边聊。来到住所,分别时互道晚安。胖孩临走时还对她说,如果晚上遇到危险,大声叫,他会保护她。苏莉娜应了声好,不以为意。
这一整晚,苏莉娜异常清醒。她待在房里,看窗外月光如流水地洒在地板,江边的风吹起窗帘,忽上忽下,隐隐约约。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抽烟,喝酒。等到刚有些睡意,阳光已从山头升起,照得江水透亮。
苏莉娜揉了揉眼睛,来到宿舍外的阳台。楼下传来一声呼喊,是昨天晚上那胖娃,他们已打包好行李,准备离开。
「阿姨,我们准备走了,你呢?」
「我还要呆一阵子?你们去哪儿?」
「我们出来半个月了,准备回家。你不回去,你的孩子没事吗?」
「嗯,他一个人在家没事的。」
「是吗?还真是厉害。我一个人在家就不行,不会做饭。」
「谢谢你的关心。」
「没什么的,那,再见了。」
「再见了,一路保重。」
「再见。」
苏莉娜和胖娃告别,在阳台外站了一会儿,退进屋,坐在昏暗处的椅子上抽了根烟,起身下楼。她来到宾馆楼下的圆形大厅,打开钢琴,双手轻快地在琴键上滑过,沉醉地弹起她心爱的那首钢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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