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于网络
昨夜读完 保罗 卡拉尼什的《当呼吸化为空气》， 感慨良久，尘封多年的记忆在脑海中奔流不止。
记忆里，最早关于死亡的印记是在我读小学一年级时，外公突发脑溢血送去医院抢救的第二天下午，隐约记得医院病房走廊很昏暗，还有外婆的哭声。我还在家留了一个鸡蛋，暗自说这个留给外公吃。
殡仪馆，外公躺在一个有玻璃盖子的床上，玻璃盖里面有一层水雾，坚信外公没有去世，放声大哭。17年外婆去世，和舅妈说起外公去世时候的情形，舅妈还说当时我和表弟两人在那哭泣的场景。
外公待我极好，我最开心的是夕阳下，外公骑着自行车从我家前面的坡上下来，直到我家门前，还有比较清晰的记忆是在外公去世前的周末，我和外公玩游戏，把他手背弄的青一块紫一块。住院打点滴时护士还责怪家属，怎么手上会有淤青？以致于堂弟说，外公是因为我......，让我自责了很久。
之后我做过很多梦，几乎都是在街上我和外公面对面偶遇。
外婆在去年去世，在睡梦中走的很安稳，外公65岁去世，外婆独自生活了25年。外公外婆祖籍江苏无锡，在没有外公的陪伴后，乡音不改的外婆更难有意愿与外界沟通，又罹患阿尔兹海默症，生活逐渐不能自理。最后数年辗转在四位儿女家度过。住在我家时候，每天起来后就会对着房中的穿衣镜，对着镜中人用无锡话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自己年幼时的经历。家门前的种着的大树，家中养的大猫和一只会高高跳起偷吃悬挂在房中米饭的大黄狗，还有儿时哄我和堂弟睡觉时讲述的那头夜晚站立在道路尽头，以人为食叫做大毛狗的怪物。
老年痴呆症是一种难以被人理解的脑部疾病，它会慢慢侵蚀掉你的大脑组织，患者会逐渐失去近期的记忆，忘记自己是否吃过饭、忘记自己在哪儿（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走失的老人）；忘记自己的儿女；认不出身边亲人也认不出自己，外婆最后的一段年月，说镜子里的那个人是她妹妹或者是其他人，觉得我妈妈是她的姐妹......逐渐的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会忘记怎么做饭，怎么烧水，忘记打开或者关闭煤气灶，忘记怎么穿衣、忘记便溺是要到厕所完成的。
有形的疾病让我们知道，要去看医生，要按时服药、如果病症迅疾我们有很大的可能直赴天国，而老年痴呆症，是一个逐渐让人失去一切体面与尊严的过程，丢失记忆，丢失自我，丢失一切之前拥有的一切，空留一具孤零零的躯壳。
爷爷一直都是高大如山的，从小到大，我的很多寒暑假和周末都是在爷爷奶奶家度过。爷爷带着我骑三轮车，待我玩累了，在街上遛弯然后给我买又大又香的烧麦；电影院门口小人书摊我在小板凳上看书在旁边给我扇扇子，带我逛街买大碗茶，给我买的2角钱的牛奶银耳冰棒在我手上融化掉到地上，安慰哇哇大哭的我。和奶奶来我家送好吃的水果，坐了不到5分钟就急着回家的爷爷，那个在我大学、工作以后每次去他们家都要冲上一杯浓浓的蜂蜜给我的爷爷........（忍不住要哭了）
去年，忽然中风，此后缠绵病榻半年多后驾鹤西去。
在医院重症观察室，他无助的躺在床上，奶奶一不在就要叫我们去寻找，旁边的两张病床躺了两个更早收治进来的靠着呼吸机才能存活的病人，一直无意识的在嘶鸣。我们在病房中那样的环境里都心绪不宁，何况因为生病不得不躺在病床上的爷爷？
中风导致右侧手脚不能再行动，也因为年龄太大现有的医疗技术只能缓解中风的症状，却不可能再恢复受损的大脑对身体的控制。每次去看望爷爷我都要躲到洗手间开着水龙头大哭一场，回家背着女儿躲在被子里继续哭。
中风导致大脑受损，语言能力逐渐的退化只能说出简单的词语，右侧的半边身体不能动，不能自己翻身，不能自己坐在床头，吃饭、喝水、如厕等都不能自理、长期卧床导致褥疮、身体缺乏运动消化道蠕动太少导致便秘必须经常使用开塞露； 维生素吸收摄入不足引起的严重口腔溃疡；无法行动的肢体肌肉萎缩关节紧锁......旁人看到都不忍，何况他本人每分每秒都一直在遭受煎熬。
爷爷去世前一天，我们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晚上我妈洗碗摔了一只碗，夜里我妈梦见我爷爷自己走着来告诉她，说他的病已经好了能自己走路了，我女儿连着两晚半夜惊醒大哭说卧室梳妆台那里有人在那。
爷爷去世的时候，对他来说终是一个解脱。
对我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思念日甚，不能自已。
姨父行伍出身，走的时候正值壮年，同样对我非常喜爱，夏天时候去姨父家都会给我买我最馋的花脸雪糕。因为患有哮喘，扩张支气管的喷雾剂随身携带。事发当日，在单位哮喘发作，被同事发现时已经不能言语，喷雾就在身上但是同事没有找到，就这样延误了时间，非常痛苦的离去了。那时候我还是小学三年级，对死亡知之甚少，只知道痛哭流涕。
生者为过客，
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
同悲万古尘。
既然人生这条路，通向的终点只有死亡这唯一结局，尚活在人世的时光，焉能不去珍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