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菱将信温柔地拆开来反复看了好几遍,才轻轻的又取出她从京里带来的一叠书信,放在了一起。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起林菱耳边的碎发,她的眉眼弯起来,像极了那春日里的迎春花。
图文皆出自作者药王谷虽一直低调行事,却在江湖上的影响不可小觑,新谷主继承衣钵的消息传遍南北,惊起了不小的波澜。
时至正午,林菱随着一众师兄弟来到了正厅,老谷主今日穿着十分庄重,他严肃地坐在最上面,从疲惫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的身体依然没有好转,但一身的医术以及历经沧桑的泰然让他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威严不可忤逆,林菱站在第一排弟子的中间,她看着大师兄坚定地一步步走上前去,笔直地跪在老谷主面前聆听教诲,林菱望着他的背影,在那一瞬间里,突然觉得曾经骄傲恣意的少年,现在却只剩孤单和责任与他为伴,正想着,陆惊鸿已经聆听完了教诲,他起身去接过老谷主手里的医经,就在接过的前一秒,他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林菱一眼,那一眼里,有不甘,有不舍,有心痛,有难过,林菱低下头,一时竟觉得这样的师兄有些陌生,她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些往事,那只散发着药草味的香囊,胸口隐隐地有些闷,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大师兄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润如玉,稳重得体的样子。
林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她默默走了出来,想要出去散散心。没走一段路,林菱就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她,她停下脚步,冷冷地说到:“阁下一直跟着我,是什么意思,不如出来一见,倒也显得磊落大方些。”
话方说罢,林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渐渐走近,就在她不远处站定,静默了半天,却不闻一语,林菱心下微怒,待转过身看到来人,表情转而变得惊讶,“严风,你今天不去参加谷主继任大典,跟着我做什么?”
严风拱手回答道:“公子吩咐我时刻保护师姐你的安全,我昨晚见大师兄在你院子里说了很久的话,方才师姐你又一个人出来,我不太放心,故而跟出来以防万一,如果吓到你了,还请师姐见谅。”
林菱知道药王谷内弟子的身份可贵重可普通,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严风依然与她师姐弟相称。
“昨晚?这么说窗台上的信是你放的?”林菱的语气里不经意地透露出失落,“我还以为……”
严风抬起头,疑惑地问到:“师姐以为什么?”
“无事,这两天谷内都忙忙碌碌的,是我心神不定了。”
说罢,两人又各自沉默了半晌,林菱觉得奇怪,自己失落是错当严世蕃来了蜀地,可是严风今日却总是看起来心事重重,
“你可是有事瞒着我?是否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是你家公子他……?”眼见林菱神情越发紧张,严风忙打断她的话解释道:“京城没事,只是公子他,他不太好。”
林菱此刻听了严风前半句没头没脑的话,着急的屏住了呼吸,一瞬间所有最坏的猜测在她脑海里闪过,她离开京城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意,这些日子她翻来覆去地将严世蕃写得所有信读了不知多少遍,他们所有相遇的情形都一次次出现在梦里,她甚至想过等师兄接任了谷主的位子就回去京城,可是当她回来的第一天,就从严风口中得知严世蕃奉命前往东南沿海暗访,她虽隐世在药王谷,但江浙一带倭寇横行的情势她倒也清楚,今天严风说得不太好,究竟又是什么意思,片刻之间,林菱已经红了眼眶,
“不太好,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严风表情十分落寞,他咬了咬牙,“公子,被削爵了。”
林菱紧捏着衣袖的手松开来,她慢慢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削爵,那倒也无妨,严家家境殷实,他离开朝局,做一个闲散的富贵公子,也没什么不好。”
严风听了林菱的话,依旧低着头,神情却更加沉重,“师姐,你可知道公子他如此惊才绝艳的一个人,为何会突然被削爵吗?公子从小立志于为朝效力,朝中大小事务对他来说处理起来都是游刃有余,他却选择在最好的年纪,放弃了这一切。”
“放弃?你说什么,不是被削爵,而是自己放弃?究竟是怎么回事?严风,你把话讲清楚。”
严风终于抬起头来,他叹了口气,望着林菱的眼睛里满是难过,“凭公子的家世,天赋和才能,他的未来不可限量,老爷是这样以为的,我们严家上下,都是这样以为的,甚至可以说,公子,是整个严家的骄傲。但是自从去年公子遇见了师姐你,就将功名利禄通通抛在了脑后,所做所想无一不是师姐,此次奉命前往江浙一带,公子的确暗访查出许多利益纠葛,公子是何等机敏过人,他发觉江浙一带有些利益与老爷相关,公子想起临行前老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深知再查下去一定会牵连到严家,这件事令他烦心不已,他生怕来日再也见不到师姐你了,便将调查到的消息上报给皇上,与此同时,公子传信给朝里信得过的文臣,以修建别院的罪名,上奏公子不将天子放在眼里,皇上一怒之下,本欲重罚,幸而老爷苦求不已,皇上念在老爷在朝为官多年,才下令将公子削爵,逐出京城。这样一来,他也不必再暗查江浙一带的倭寇了。”
林菱听后震惊不已,一时不知是悲是喜,“你是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严风点点头:“公子的来信里,叮嘱我切勿将事情真相告知与师姐,今日是我违令了,待见到公子,我自会领罚,但今日我说了这些,是希望师姐你,能明白公子的一片苦心,他待你真心真意,确实没有一点私心。”
林菱听了,半晌摇摇头,露出淡然的一笑。是啊,他倒真是诚心诚意,竟连似海的前程也一并抛了。也罢,被逐出京城,并非流落江湖,再说,江湖上,还有药王谷,药王谷里,还有她。
图文皆出自作者林菱回去的时候,大典已经到尾声了,谷内各项事务的交接如此繁琐,陆惊鸿却从容应对,不见一丝慌乱,仿佛他生来就是要继任谷主之位的。
林菱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她怀着满腹心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一直坐到夜里寒意袭来,方回到了屋中沐浴就寝。这天夜里,林菱辗转反侧,困意像是阴天的星子,全都消失不见,即使她林菱自小心高气傲,却也没想到,会有人为她在千里之外,做这些事。
勉勉强强睡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林菱便睡不着了,晨风吹过窗沿,发出簌簌的声响,她起身出了屋子,想去院子里坐着吹吹风,谁知刚推开门,就看到有位身着药王谷弟子服的男子向院外走去,林菱看了眼窗台,果然放着熟悉的信封,
“严风!”
那人听到林菱的声音,像是一愣,随后停下脚步,静静地站着,不见他回头。“你这两天越发神秘兮兮,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林菱提起裙裾下了台阶向院中走去,想到这两天严风总是行为异于往日,语气里不由掺杂了几丝愠怒。待走到那人身后,面前的人突然转过身将林菱揽入怀里,林菱一时陷入慌乱,晨起的凉意扑面而来,随之都融化在眼前人的温柔里。
待反应过来,才拼命地挣脱,“这里可是药王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快放开我!”
“嘘……”男子静静地拥着林菱,紧紧闭着眼睛,看上去十分的疲累。
林菱脑中嗡的一声,只这轻轻的一个字,仿佛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她头一回被心上人抱着,不知作何反应,只能默默地站着,严世蕃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传入她的心里,慢慢让她安心下来。酝酿了半晌,开口却问道:
“你很累吗?”
“嗯,日夜兼程。”
“我离开那日去严府等了你许久。”
“我知道。那日皇上留我在宫里,我无法赶去见你,待出宫,已要奉命南下,让你久等了。”
“那你现在安全了吗?”
“你说呢?我不是已经站在你面前了吗?”
“我刚刚已经偷偷把过脉了,你受伤了。”
严世蕃听到林菱的话,苍白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容,他轻轻松开林菱,伸出食指刮了下林菱的鼻子,“你呀!”
“无妨,都是小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林菱任由严世蕃牵着她的手,抬起头仔细打量着严世蕃,分别不足一月,他就瘦了一圈,眉眼更显凌厉,鼻梁高耸着,看向她的眼神却依然温和。
“那他们呢?”
“他们?谁?”
“京城里的人?”
“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
“那你的抱负呢?”
“功名利禄自然不如我的心上人了。”
“心上人?”
“对,我来陪我的心上人呀。”
说完后,林菱脸颊绯红地低下头去,默默不语。
严世蕃笑着摸向林菱的头,轻拂过她头上的玉簪,
“对呀,姑娘的信在下已反复读过,其中心意,也已明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林菱抬起头,她缓缓地看向严世蕃的眼睛。羞涩中已经带着坚定,
“我心如磐石,并无转移。”
院外
严风表情复杂地站在院外,他穿着从严世蕃身上脱下来的衣裳在晨风中瑟瑟发抖,衣裳上沾满了连日来千里奔袭的灰尘,以及躲避追杀掉落山崖时被树枝划破手臂而浸染的血迹,天擦亮的时候他拿着公子提前备好的信来到林菱院外,正欲像往常一样送到林菱的窗边,却被一阵风扒掉了他身上的弟子服,只留在地上一身破旧的衣衫。待他颤抖着穿上衣服,一抬头看见院内依偎着的两个人。
不由念道:“问世间情为何物,果然一物降一物。”
作者有话说:谢谢喜欢的朋友们以及等待的朋友们,最近复工后太过忙碌,精神也疲惫。还请见谅(鞠躬),忙里偷闲终于码完了这一篇,希望大家喜欢(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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