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最硬的“骨头”李敖已经走了半年有余,他的“传奇人生”仍时不时被人谈论,只是会越来越遥远,他的“狂”终于抵不过无情光阴,归于尘土,然而,读其书知其事,他似乎还活得好好的。
但在此之前,我有个疑问,李敖是谁呢?
作家?
他早年靠《老人与棒子》一文在文坛崭露头角,其中有这么一段:
病情是指出来了,可是没有药方,答案不是没有,而是不需要一个越俎代庖的青年人来提供,至少就我个人而言,我不觉得我有资格去做评议员。对那些老不成器老不晓事的老爷们,我不愿再说什么,对那些老着脸皮老调重弹的老奸巨猾们,我也不愿再说什么,只是对那些以老当益壮自许、以老骥伏枥自命的老先生们,我忍不住要告诉你们说:我们不会抢你们的棒子,我们不要鸣鼓而攻我们的圣人的棒子,我们不稀罕里面已经腐朽外面涂层新漆的棒子。我们早已伸出了双手,透过沉闷的空气,眼巴巴地等待你们递给我们一根真正崭新的棒子!
他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而辛辣的讽刺正说明正值壮年的李敖那种气魄,面对“老人”,也即背后的“铁幕”,以文为戈,直指要害。老蒋大怒,牢狱之灾不可避免。
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写《老年人和棒子》至夜三时,文思甚涌,此文若得售,必可轰动。”
这篇文章在当时引起了一场热烈的论战,可见李敖的自信。
这之后,李敖笔耕不辍,写下一百多部著作,其中百分之九十是禁书,真可谓“禁书作家”。他列了一张单子,这单子居然有三米,比他还高,他开玩笑说自己是“著作等身”了。
代表作当为《北京法源寺》,在狱中的逼仄空间中写成。后记中有作者的自评:
“《北京法源寺》以具象的、至今屹立的古庙为纵线,以抽象的、烟消云散的历朝各代的史事人物为横剖,举凡重要的主题:生死、鬼神、僧俗、出入、仕隐、朝野、家国、君臣、忠奸、夷夏、中外、强弱、群己、人我、公私、情理、常变、去留、因果、经济(经世济民)等等,都在论述之列。这种强烈表达思想的小说,内容丰富自是罕见的。”
至于是否如他所说,各位去看看便知。此书于2000年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顷刻间骂声不断。说他“跳梁小丑”的大有人在,孰是孰非,皆已远去。
杂文也是让他十分自豪的。甚至批评起这位“杂文大师”来:
“鲁迅像写《阿Q正传》和《中国小说史略》,都是非常好的书。可是,鲁迅写的杂文其实不好。第一个,他的杂文是受日本语法影响,也有一种文言文转过来的,不够成熟。所以他的文字很别扭。第二个,他杂文里面情绪表达太多,真正的资料部分并不多。你看我文章,你把那情绪字眼删掉,看的还是资料,就是证据。鲁迅缺乏这方面的东西。到今天如果有人还说鲁迅的文章写得多好,我必须说,这种人没有进步。”
政客?
他被人们称为“民主斗士”,早年一度介入“法界”,与此有着不解之缘。
1999年,李敖被推选为新党“总统”候选人,这是他踏入政坛的高峰时期,结局嘛,自然是落选了。
2004年,李敖竞选“立委”成功,虽然是以低票当选,但也正儿八经步入政坛了。他玩得很开心:
“台‘立法院’举行第六届‘立法委员’报到、就职宣誓仪式,仪式上全体委员在‘国父’孙中山遗像前宣誓就职。新科‘立委’李敖拒绝向‘国父’遗像宣示,改以自备相片宣誓就职。”
“针对台湾的‘教育部长’杜正胜,认同台联党赴日参拜靖国神社,会场也有充满火药味的对话。李敖一路强势发言,几乎不让谢长廷有充裕的答复时间。”
“据凤凰卫视报道,台湾‘立法院’4日通过反‘反分裂法’的决议文,并以全体委员的名义通过。而未参加决议的李敖,认为自己名义遭到他人冒用,决定对224名‘立法院’的其他‘立委’提出告诉,向每个人求偿新台币一元。”
“据台湾媒体报道,台湾‘教育部长’杜正胜有关认同台联党参拜靖国神社的话题,昨天再度在‘立法院’延烧。无党籍‘立委’李敖与亲民党‘立委’李庆华要求‘行政院长’谢长廷对杜正胜的谈话作表态,如果不同意杜正胜的言谈,就应要杜正胜立即下台。如果谢长廷还是不作处理,李敖、李庆华将要效法陈水扁,以粗暴的肢体动作质询‘行政官员’。”
此外他还极力讽刺台与美的关系,什么“爸爸”“儿子”之类,又建议将军购预算删到一毛不剩。
2007年,李敖成立“中国智慧党”,发言称,不在乎有多少人愿意加入,但绝不收笨蛋。
2008年,李敖“立委”任期已满,便宣布退出政坛。
前后不过四年,或许是时间太短了,李敖还没能施展出拳脚,就有些疲了,他的政治理想当然就没有实现。
如果你有印象的话,李敖的辩论还是值得一看的。
流氓?
据统计,李敖到目前为止骂过人的人已经超过了三千余名,也就是说,要是每天骂一个人的话,要连续骂三年才能骂完。
网上流传的李敖名言录第一条就是:“我骂人的方法就是别人都骂人是王八蛋,可我有一个本领,我能证明你是王八蛋。”
看过《李敖有话说》的观众会记得李敖出现在电视中的形象:红色的绸缎唐装卷着白袖子,戴着墨镜、敞着怀,手拿一根教鞭。李敖在《最后一个知识分子》的节目里对观众解读他出镜的服饰所具有的意味。在描述了一些知识分子如蔡元培、陈独秀、梁漱溟、冯友兰如何穿着长袍马褂之后,李敖说:“凡是卷着袖子,前面打开的,只有一种人——上海流氓。上海帮会里的青帮老大才是这样打扮。我李敖的打扮就是上海流氓的打扮。”
作家林贤治痛斥李敖哗众取宠。“我看的最早的李敖的作品是牧惠编的《千秋评论》,我觉得还不错。但后来越看越觉得他是在作秀,也就不想再看他的东西了。鲁迅当时在和创造社论争的时候,有过一句评语:‘才子加流氓’,用在李敖的身上非常合适。李敖对鲁迅的攻击是不符合事实的,纯粹胡说八道,庸俗无聊,流氓习气,哗众取宠。应该说,李敖没有深读过鲁迅的作品,说起鲁迅来反反复复,并没有多少实质内容。”可见一斑。
李敖的流氓形象还表现在他的“色”上。
李敖喜欢《花花公子》封面的裸露女郎,以为美极,甚至在上级到他书房参观时,他给人家介绍呢,搞得人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他倒好,哈哈一笑。
他一生阅女无数,也离不开女人,说起女人来头头是道。比如:
所有的女人都会偷人,只要有机会!女人三十岁以前偷情,三十岁以后捉奸。
50岁以前,看到喜欢的女孩子,是立刻下手;60岁的时候,是心里颤抖;70岁的时候,看到喜欢的女孩子,掉头就走。没戏了。
男人对女人应多一点爱、少一点了解;女人对男人应多一点了解、少一点爱。
最聪明的女人一涉及自己的感情问题就变成笨蛋,最聪明的男人一涉及自己的感情问题就变成哲学家。
他追求女性的方式就是“直接”,开门见山,胡梦茵是这样,王小屯也如此,其他的女性嘛,就不难想象。
他是典型的“渣男”,追求胡梦茵的时候,正与另外一女子热恋,遇到王小屯,即刻出手,也是在离婚不久之后。
细细一想,又觉得并非如此。
说李敖是个作家,可他拿文字当作游戏;
说李敖是个政客,可他根本不把政治当回事儿;
说李敖是个流氓,可他又不是胡乱撒野,也始终专情于现任妻子。
我曾写下这样一段话:
“关注李大师(李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听说他最近一年来已经不在微博更新小文了,要写什么千秋大作,心里有点担心老人家身体是否安好,可别用力过猛,大伙儿都等着呢。李大师写的小文大概有几个特点:第一,喜欢引用外国作家或者名人的言论,而且是原文;第二,深谙‘骂人’之道,生殖器常常‘露出’;第三,似乎毫无立场(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只要是发言,就得有立场),一面‘反蒋’(国民党?),但又说某台的政治问题,一面又不给某党好脸色。第一点说明大师博学多才,精通英语(至少),可不像某些人那样有意炫耀;第二点则显示出大师的‘开放’,必然是懂得此中好处的,观大师往年事迹,可谓风流;第三点则可见出大师的‘自由主义’来,虽然曾被封杀,但依然面不改色,这正是‘自由主义者’最好的外衣。希望李大师长命百岁(当然要超过百岁),不然微博,往大了说就是‘文化界’、‘思想界’会非常沉闷的。”
从他的作品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好作家,至少不像他“吹嘘”得那样:“五十年来、五百年来,中国白话文学第一、第二、第三,李敖、李敖、李敖。”
以他从政的经历来看,他也不是一个好政客,折腾了四年,不见任何成效。
他啊,也当不好流氓的,始终保持着一颗赤诚之心。
你可以不喜欢他,可以诋毁他,但一个字贯穿了他的一生(虽然现在还不能这样说)——敢。
他敢写九十多本禁书,他敢骂三千多人,他敢爱敢恨,何惧外人眼光?到了告别的时候,他同样敢与仇敌们坦诚相待。
今天,像这样的人有多少?
还好当下有李敖,不然你都不知道“敢”字怎么写。
他说:“我自感身处乱世,却一生倨傲不逊、卓而不群、六亲不认、豪放不羁、当仁不让、守正不阿、和而不同、抗志不屈,百折不挠、勇者不惧,玩世不恭、说一不二、无人不骂、无书不读,金刚不坏……”
是这样吗?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不过,这倒让我想起戏剧家关汉卿来了,他唱到: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趜、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徒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魂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像李敖这样的人,走一个就少一个啊!
有诗曰:千秋万岁遗骂名,世间再无李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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