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记

第一章

G省的冬天好像被层纱蒙住了，灰蒙蒙的看哪儿都是模模糊糊。田埂上的黄土赤裸裸的露着龟裂的表壳似乎已经有一个世纪那样长没下过雨。路边的胡杨倒是依旧挺拔，只是光秃秃了无生气。小林拎着大包小包下了小客车，站边早早就等在那里的老舅一见他便乐得嘴都合不拢。父亲腿脚不利索每次过年回家都是老舅骑着他的小摩托来接自己。出门打工十来年啥都变了就是老舅和他的小摩托没变。

坐上摩托从县里到村里还要一个小时。小林在后面颠的上窜下跳，老舅在前面上跳下窜，即使这样老舅也一遍一遍的告诉小林：今年你妈说了，必须得结婚，快三十的人了，还不结婚让人咋说。小林在后面应着。

小林今年二十七了。上学的时候干啥都不突出但是也不落后，不上不下的上了高中。大学的录取率很低,晃荡到高三，爸妈一看上大学也就是个三本，听说三本的学费老贵了，遂让小林退了学出去打工了。小林也觉得念书没什么意思，想去城里看看。县里都那样繁华了那大城市不得多漂亮。十七岁的小林出去打工时候觉得新鲜的紧，从家里到B市得先坐老舅的摩托，然后坐小客去火车站，再坐两天火车才能晃悠到那个城市。那个地方漂亮的紧，晚上像白天似的亮，哪哪都是人。于是小林开始了候鸟一样的生活，过年的时候跟着一群工友挤火车，回家过年，过了年再回工地。其实工厂和家里差不多，晚上黑灯瞎火的只有几个不死不活的小灯泡。而他工作的地方也并不在那个繁华的地方，人家说这是郊区。

回了家，爸妈都迎出来，出嫁的两个姐姐是照例不回家过年的。年三十只有小林和爸妈过。小林妈忙前忙后，手里活儿不停，嘴里也不停叨念：“你也不知道着急，隔壁刘小根和你一样大，孩子酱油都能打下。过年都二十八了，也不知道你这不着急像谁。。。这次可就把人定下，把婚结下再走，我听人说哩，那工地上根本不用那么早回去。你又给家里买这么多年货，我都和你说了，家里啥都不缺，钱都攒着给你娶媳妇咯。。。”

小林听着有些烦，他妈一年年连词也不换。小林也想娶媳妇，只是城里姑娘看不上他，村里的姑娘不多，有几个也都嫁到县里或者出去打工，见过世面的自然也不愿意回这里。身边的同龄人 没结婚的其实不止他一个，只是小林妈从来不知道似的只提那些结了婚的。小林叼了根烟往外头走。

傍晚时分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小林习惯性的蹲在门口的歪脖老树下抽烟。不多时看见一伙儿人从村口来。打头的一个是村委会计冯东升。后头跟着一男一女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后面凑了些看热闹的小孩子。冯东升论起来也是小林家的远亲，小林叫他一声叔。就见冯东升眉开眼笑的跟路边院子里探头探脑的人打招呼。

“柱子回来了，带新媳妇回来的，有空初五到家里吃饭。”冯东升的儿子冯大柱当年在村里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村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考上了S市的一个啥学校。整个村里光酒席都办了三天，还有县里的领导给带了大红花送去上的大学。

小林一直都挺崇拜柱子的。柱子大他三四岁，人聪明还大方，从来都没因为自己学习好瞧不起谁。甚至大学毕业以后在大城市工作了，回家见人也都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不像他爹，总是一副老子与众不同的模样炫耀他儿子。

冯大柱注意到小林在门口站着着喊了句：“二林子啥时候回来的。”

“也是刚回呢。”

“有空到家里坐，出来耍下。”冯大柱热情招呼。

“一定去。”小林点头。

冯大柱身边跟了个年轻姑娘，模样看不太清，看打扮颇入时像是个城里人。此时低头走路目不斜视似乎地上有钱。小林回屋问他妈：“我柱子哥啥时候结婚了？”

“就去年年底，说是城里本地姑娘，家里老有钱的。他爹差点没去村里喊喇叭。也不怪人家显摆，人家那个娃娃养的就不一样。从小时候我就看他。。。。”小林妈又开始了自言自语，小林在旁边抽着烟想：刚才远远的瞅着，柱子哥和城里人没啥区别，大概是因为娶了城里媳妇的缘故。

第二章

进城的第二年小林十八岁了。几个相熟的工友说要带他出去见识一下，他们都比小林年纪大。每个月都有几天晚上见不到人影。小林问其他人他们都笑而不语，或者说等你十八就告诉你。每逢这样小林便一脸不屑的说：干啥我不知道，我又不傻。村里配猪配驴我啥没见过。工友听着便哄笑做一团：真个瓜娃，那能和配牲口一样吗？你娃没开荤，哪里知道那个美的很。小林有时不服气，分辨两句那话都淹没在荤段子和哄笑中了。

工友阿亮和小林最要好，这次便是他和另两个工友带着小林一起去了工厂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那巷子七扭八歪，不起眼的一处有个亮着粉色灯光的小发廊。发廊里几个年轻姑娘或坐或站着小林有些局促但是阿莱已经开始和老板讲起价来。

“姐，咱总来不得打点折。”

“200一炮爱要不要，我都讲多少遍了。”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上着浓浓的妆，颧骨很高，一头大波浪卷发，她的表情很不耐烦。

“姐，”阿亮的表情有些讪讪的。“都不容易。”

“我们就容易呗。”

阿亮被对方的态度激怒了，嘴里骂骂咧咧起来：“臭婊子，跟我装什么。。。”一句话没说完老板娘一扬手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甩在阿亮脸上。

“我x你妈，你个民工和谁两呢，没钱别出来嫖，一群臭xx。”一边说老板娘回头往里屋招呼：“虎子，你xx聋了吗？听不着有人来闹事。我x你妈，上次就是你他x把那谁都传染了性病，花了老娘多少钱治病，还他妈讲价。。。”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闻声从里屋走出来。另两个工友立刻就怂了，连拉带拽的把阿亮拉开了。老板娘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骂着。“滚你妈，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打折你的狗腿。”

见这情势小林都吓住了哪还有心情上姑娘，便拉着阿亮要走。阿亮愈发觉得没脸更是执意要带小林去另一家稍远的店。并一再表示今晚要请小林。小林坳不过他，只好去了。另一家店明显不如前一家好，小姐的年纪普遍都有些大了。

小林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进了小隔间，那女人笑嘻嘻的问小林是不是第一次。小林拘谨的点了点头。两人脱了衣裳，女人帮小林带套子，嘴里又叫他小老弟。小林看她低头的样子有点像姐姐又有点像妈妈，一下子就萎了再也硬不起来。那一夜的尴尬小林简直不敢回忆。从此小林阳痿的故事就在工友之间传开了。

小林为此也很苦恼，去看过电线杆上治这个的医生，又吃过好几百块钱的小药丸。别的也就罢了那小药丸吃上，下头梆硬又火辣辣的。动手撸了撸也不见好转结果，硬是到医院，吊了水才消了肿。至此，小林又得了一个新的称号，金枪不倒，这名又太长大家就直接叫他小金。小林一开始听人这么说臊的抬不起头，后来索性也想开了，金枪不倒总比不行强吧。于是每次再有人喊他小金他便中气十足的应一声，于是工地的不少人都以为他姓金。

第三章

小林也知道，如今农村的姑娘本来就少。不知他妈从哪儿给他找了三个姑娘相看。于是大年初五的早上小林就坐着舅舅的小摩托去了三四里外的隔壁村。结果第一个姑娘不在家说是最晚串门去亲戚家晚了就住那了。小林看过这姑娘的照片，确实长得俊俏，想看看真人没想扑了个空。那姑娘的爹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把小林和他舅舅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末了慢吞吞的说：“我家妮子还有两个弟弟哩，你家彩礼能出多少？”

小林的舅舅道：“养妮子不容易，我这外甥可能干外头打工一年都整个十万八万的，家里就这一个男娃。两个姐姐都出门了，都帮衬着。”他似乎嗓子有些干，又紧张似的瞄了瞄他家老汉：十五万肯定没问题，”见对方的脸有些阴沉又赶紧补充：“和亲戚们挪一挪二十万应该也能。”

对方啪嗒啪嗒又开始抽烟袋也没说话，小林的舅舅知道大概是不成了，两人便依旧回去了。

下午的这个是上门来的，说是村西刘寡妇家的远方侄女，正好来窜个亲戚顺便来相看下对象。小林妈把家里的东西拾掇了又拾掇，桌上摆了满满瓜果点心。小林觉得母亲过于殷切了，后来知道，这姑娘的彩礼钱只要五万。

第二个姑娘长得不如第一个，但是胜在大方，大脸盘，方下巴，大眼睛，大嘴。进了小林家也不客气坐下就吃。你问她话便呵呵一笑并不答话。媒人在一边尴尬的指了指脑袋：“姑娘小时候发过一次大病，但是不妨事，就像小孩似的心眼好也直些。”小林妈的脸色便不好看起来，把媒人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小林看着姑娘倒觉得有意思，给了她两块糕，姑娘乐呵呵接了便揣在口袋里。那糕是酥的，估计回家都碎了。小林也只当没看见。

小林妈把媒人和第二个姑娘送出门脸沉的要滴水，坐下便骂上了街。骂的都是媒人十八代祖宗和动物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小林爹平时轻易不说话，这次不知怎得为这个傻姑娘开了口：“我看可还行。”

小林妈狠狠剜了他一记眼刀：“脑子有病的可还行呢，那遗传呢。”

小林爹就没再说话。

晚上，小林又蹲到歪脖树下抽烟，正无聊看见二栓子乐呵呵的往这头走，手里拿着瓜子一边走还一边磕。小林叫住他：“啥事这么高兴？”

二栓子比小林小不了几个月，家里三个兄弟，大哥都三十多了也没娶媳妇。二栓子自然也没有媳妇，他在县里修车行打工。这几年车多了车行的生意也好，二栓子想是挣到钱了腰板子也直了。小林和他挺熟，当时还是一个学校的，只是二栓子初中毕业就不念了。

二栓子打量了小林一会儿，嘴一咧笑着说：“你今天忙啥事情去了?没去老冯头家吃席啊？”

“相亲去了。”小林说。

“哪家姑娘啊？相到好的没？没看上给我哥介绍一个瞅瞅？”二栓子一听兴奋了。

“问你话呢？”

“哎，就是老冯头家柱子哥的媳妇嘛。啧啧，你可知柱子哥那是给人当的上门女婿。”

“可不敢瞎说。”小林一听眼睛都瞪圆了。”

“你没看到都可惜了。”二栓子索性也蹲下跟小林讲起来，说是初五到冯家吃席。说是吃席就是半个婚宴，说是已经在城里办过了，这次回来从简。一群叔叔大爷们吃饱喝足了就聊以后这柱子的娃应该叫啥，论族谱应该已经排到宏字辈，虽然冯会计这辈没讲究这个但那是因为文革闹的不作数，这娃就该叫个冯宏什么。一群人讨论的热乎，没想到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城里媳妇说话了，说生两个娃一个跟她姓。这下可好她老公公一听不干了，叔叔大爷们也不干了，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城里媳妇憋了半天气的直发抖，冯大柱一直在旁边拉着可还是没拉住。就听城里媳妇声嘶力竭似的喊，我家出的房子，我家买的车，你家连装修钱都出不起凭什么孩子和你姓?一个孩子跟你姓都给你面子，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冯大柱给了城里媳妇一嘴巴，场面尴尬，这回大家都哑了。有个叔公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这是上门女婿啊。冯东升一张老脸紫涨差点没背过气去。城里媳妇下午就拎着包走了，冯大柱也跟着走了。

“你没看见，精彩”二柱子总结性的概括了两个字。“冯老头一天天跟那个山鸡似的恨不得让人知道他屁股长了几根毛，这回踏实了。”

小林狠狠抽了两口烟，他之前觉得柱子哥已经算是个城里人了呢。

第四章

小林在城里其实谈过一个女朋友家里不知道。那个姑娘叫梦梦，是工地附近一家餐馆的服务员。她的家乡离小林的家乡有半个中国地图那么远。认识梦梦是一次晚上出去喝酒。工地附近的街道上半夜会有一些烧烤摊，小林和工友经常光顾。那天梦梦和几个女孩子出去看电影回来的晚也在摊子上吃饭，彼此的人中有相熟的老乡便拼桌了。梦梦那年十九岁，小林梦梦太漂亮了简直是一见钟情。后来他后知后觉女人十九岁都是好看的。之后其实也很简单，小林辗转要到了梦梦的电话，两人在手机上打的火热，又出去逛了几次大城市的中心地带，又看了好些场不知所云的电影，梦梦终于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

两个人的第一次是在一家小旅馆里。小林惊喜的发现自己在久治不愈的顽疾居然康复了。下头的小兄弟虽然也没坚持多久但是能站起来了。小林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不动声色的问梦梦有什么感觉。梦梦一脸茫然：就是有点疼，没啥感觉。听到这个回答小林有些沮丧。

“就像是你第一次吃一个从来没吃过的东西，不甜，也没什么味道，但是这就是它的味道。”梦梦补充道。“和小电视里演的不太一样。”

后来被分手的小林想，大概从这个没味道的第一次开始就注定了他和梦梦是没有结局的。后来梦梦认识了一个大城市开面馆的中年人。说是大城市，小林觉得离真正的霓虹闪烁的市中心也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只不过他是本地人。分手的那天梦梦到工地找小林，梦梦说她家里已经很穷了，听说小林家更穷，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面馆老板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是他是个老板。其实除了面馆老板还有很多其他的本地小伙子追自己，但她始终觉得有实业踏实一些。

小林听了也没说什么，他看了看他在工地上开的吊车，夜幕的掩映下黑黢黢的看着也很踏实，只是它不是自己的。

出乎小林意外的是第三个相亲对象燕子长得漂亮彩礼钱要的也不多，唯一的问题是离过婚还带了个男孩是和前夫生的。

小林妈把媒人扯到一边：“她咋带个儿子？婆家不要的吗？”

“她男人外头找了姘头生了两儿子，婆家就没要。”

小林妈直搓手：“那咱家得帮她养儿子？你去和她讲讲把儿子给家里养成不成?”

"那不成，他家有两个弟弟，娘家妈孙子都带不过来还能给女儿看孩子？"媒人摇头。

小林和燕子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燕子的表情有些麻木的轻松仿佛也没有对这次相亲抱任何希望。小林却对燕子很有好感，她眉眼间依稀有些梦梦的样子。

小林把脸色不好的母亲叫到了里屋。“妈，我觉得不错就这个了。“

”她还有个娃呢。“

”我年纪都不小了，差不多的谁还没个娃。“

小林妈想了又想，”那你可得再生个儿子。“

”尽量吧。“小林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小林妈和媒人耳语几句又塞了个之前就准备好的大红包给她。媒人喜笑颜开。一群人遂吃了午饭，媒人带着燕子走了。小林和母亲送到院子里。

小林听母亲在身后喃喃自语：”有孩子也好，说明她能生哩。“

第五章 婚礼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小林和燕子举行了婚礼。因为燕子是二婚自然也就没费太多周折。两人半个月里每天微信聊天，又出门逛了两次街看了几场电影就把事情定下来了。燕子的娘家也很乐意，能送走两张吃饭的嘴，自然是好的。

这天一清早林家的小院子里人声鼎沸，七大姑八大姨，二舅爷三姑婆的齐聚一堂。这样的婚礼在过年前后大约每年都得有几场，花个一两百块钱就能带上全家大小狠吃一顿。实在吃不完还可以拿塑料袋打包，也算是经济实惠得很。小林穿了去街里新买的西装，一双簇新的皮鞋，胸口别了一只小红花，烫金的小字写着新郎。一清早本来是要接亲的，怎奈前天下了一场雨，村里没修的土路上一片泥泞。小林妈遂说让燕子住到家里第二天直接办婚宴好了。燕子的娘家也没什么异议，赶着把燕子和她儿子送过来。燕子的儿子今年五岁，见了人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吃零食。小林娘便让她们娘俩睡了西屋，自己一家三口睡了东屋。燕子早上起来便洗洗画画，身上的婚纱是镇上租来的一天200块，天气还有点冷，又穿了件挡风的兔子毛披肩。头发也是刚烫的，整个人看着十分精神。

院子门口摆了一个红色的充气门，门上印的彩龙彩凤还有两个人的名字。院子里铺了红毯，还搭了个半米来高的小舞台。婚庆的这一套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唱戏班子，他们这些人喜事丧事都能干最会活跃气氛。仪式还没开始就上来两个人唱了两出带点颜色的段子，无非就是寡妇探亲，小夫妻打架一类的老戏码。底下一众人等，孩子们听不懂四处乱串，能听懂的大人都抿嘴直乐。快到十一点了，门口点了两挂鞭炮。新娘子被人搀着进了大门--之前先出去门口等着的。然后司仪说了些有的没的的开场白便让新郎新娘跪拜父母。小林她妈乐的嘴都合不上，小林他爸倒似见过大场面只是点点头。这时一阵孩子的哭声居然盖过了背景音乐婚礼进行曲，燕子觉得像是自己儿子想站起来看看却被旁边人给按住了说是得磕完三个头才行。小林的二姐忙忙的往堂屋里去看，原来确实事燕子的儿子正哭的伤心。二姐一把把孩子抱起来，一旁的亲友也给糖给水果的哄着孩子。那孩子似乎是受了惊吓怎么也不肯听劝，只喊着要找妈妈。一群人只好抱了孩子去院子里。孩子见了燕子也就渐渐不哭了，只是愣愣的盯着穿婚纱的燕子不出声。这时仪式算是结束了，燕子赶紧把孩子接过来回屋换衣裳去了。小林妈的脸色颇有些难看，院子里的气氛也有些尴尬。好在这时上菜了。

今天的菜是镇上一家过年专门做外烩的馆子做的。整只的肥鸡，流油的肘子，还有炖鱼和菜蔬满满的摆了一大桌。桌上的人们也没心思去看燕子的儿子了，菜一上来大家甩开腮帮子好一顿风卷残云。一只烟的工夫已经杯盘狼藉，女人们或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或者揪着自己家的孩子吃饭，男人们一边抽烟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台上戏班子接着唱些流行歌曲，讲些荤素都有的故事已经没人在意了。小林和燕子不停给每桌敬酒递烟，脸上堆着笑，笑得腮帮子都疼。

这席是流水席，随时有人来，随时还加菜。一天到晚闹了下来已经是十点多了。两人上床的时候，燕子的孩子早都睡了。小林妈说今天晚上可不能让他两带着孩子睡，就把两人让到了另一个屋里，自己和小林爸跟孩子睡了。两人关了灯躺下，很累却睡不着。

“你年后出去打工啊？”燕子问。

“嗯”

“带我去吧。”

“那你娃咋办。”

“我送我姐家，每个月给点钱给她。”

"得问我妈，地里事情多。

“挣得少，我听说还是城里挣得多。”

小林忽然不说话了，他不愿意带燕子去。工地里工友说了不能带年轻媳妇来城里，都学坏了。

半晌燕子又开口：“你还能那啥不？”说着手往小林的下面摸去。

“算了吧太累了。”小林忽然觉得没意思。

燕子哦了一声，不一会儿小林身边响起了燕子轻微的鼾声。小林蹬着眼睛看着顶棚上一块剥落强皮的痕迹忽然想起了梦梦，他得思维有些涣散。如果自己是城里人，如果自己有个小饭店梦梦会跟他结婚的吧；如果自己是有钱人，如果对着那个女人能硬起来，自己就不会被人叫老金了。。。这个世界上太多如果了，可惜的是一个都不是真的。

***

四月末，小林从家里回工地了。燕子终究没能和小林一起出去打工，她怀孕了。小林妈极高兴，说是从什么算命的口里算的是个儿子。第二个和小林相亲的姑娘真的嫁给了二栓子的哥哥大栓子。走之前小林和燕子还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婚礼上新娘子没说话只是笑。

08/05/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