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佳纱
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是岁月给我们最奢侈的纪念品。
高二那年的九月，因为学校有几名新生的住宿没有着落，我们宿舍全体成员十分“幸运”地被校长安排了一次搬家。
新家的地点是校门口附近一栋居民楼一楼的两居室。
我们六个人，满头大汗地扛着全部“家当”搬进新家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兴奋得尖叫——这哪里是宿舍，分明是一间布置得相当精致温馨的家！除了电视和电脑，该有的家具和电器一应俱全。
我们高呼：校长万岁！
我们用抓阄的方式来安排分房间。许芳菲、龙西西、胡妍、李黎她们四个住大房间，我和严颖住小房间。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超大的衣柜，虽然没那么多衣服放，就是没理由地开心。洗澡有淋浴，洗衣服有洗衣机。为了省事，我们六个人都是晚上洗完澡后，轮流由一个值日的人负责把所有人的衣服放洗衣机里洗，然后挂在阳台的晾衣杆上。这样我们就能省下更多时间看看书，真是乐到飞起。
住了几天后，我们发现这栋楼没有一个出来进去的居民。从一楼到七楼，每个窗户都是紧闭的，也从没见过谁家晾晒过衣服。
这是一栋无人居住的空楼。
更奇怪的是，我们晒在阳台的内衣集体失踪了！对，仅仅是内衣，外衣都在。阳台和每个窗子都有防盗窗，不可能有人能进来。大门也不可能，我们住进来后，班主任为了我们的安全，已经帮把门锁换了。
那小偷是怎么进来偷衣服的呢？太诡异了！
我们最初的兴奋逐渐被未知的恐惧代替。
为了解开疑惑，我们向楼对面卖早点的老板打听这栋楼的情况。
老板没有回答，支支吾吾地躲闪着我们的眼神，只说要我们好好读书就行，不要知道太多，不然会影响学习。
这么一说，反而把我们吓得一懵。
我们又去问附近超市的老板娘。这回我们学聪明了，没有直接问，只是说我们在帮亲戚找租的房子，打探下那栋楼的情况。
超市老板娘神色慌张地低声告诉我们：“几位小妹，可千万别让人租那栋楼的房子，闹鬼呢！”
“啊？！……”我们惊呼。
我再追问，老板娘说前几年有个女的跳楼自杀了，整栋楼大晚上都是女人的哭声，把居民都吓跑了。
龙西西和李黎当场就吓哭了，其他几个人也是小脸煞白。唯独我有些兴奋，看过那么多鬼故事，总算可以亲身“经历”下了。其实我知道，所谓的闹鬼，多是不太靠谱的，不是人为的就是自己吓自己。
除了我，所有人都吵着要搬出去，说偷内衣的不是人，肯定是鬼。
我们去找校长。
校长先是安抚我们的情绪，说那栋楼没人住是因为政府准备改建成派出所办公楼，没有闹鬼一说。接着他很为难地说学校实在没有空余的床铺了，让我们暂时将就着住一段时间，新的宿舍楼已经盖好了但是还要等段时间才能住人。考虑到我们都是女孩子，胆小，他安排男生宿舍的一个人高马大的宿管阿姨晚上到我们的住处睡觉，给我们壮胆。
宿管阿姨睡客厅打地铺，一睡着那叫一个呼声震天，小偷进来了她都未必知道。但也有好处，至少我们半夜起来上厕所听着有烟火气的呼噜声不会害怕。
两天后的早晨，所有人的内衣，再一次集体失踪，包括阿姨的。
看着阳台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架，我猛地意识到，小偷根本不需要进来偷衣服，只需要拿一根类似晾衣叉的东西，就可以透过防盗窗把衣服连着衣架勾过去。
大家都很赞同我的推测。只要不是鬼在偷衣服，就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我们把洗衣服的时间换到早上，反正有洗衣机，也不耽误什么时间，再说了，大白天人来人往的他总不敢偷吧！
果然很多天之内，内衣确实没再丢过。这栋“鬼楼”变得风平浪静，阿姨回到了男生宿舍，我们也放松了警惕，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学习和有序的生活中。
为了周末能睡个大懒觉，我值日的头天晚上，就把所有人的衣服洗好晾好。可能是白天咖啡饮料喝多了，睡不着还老是想上厕所。
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我起来上厕所，迷糊中瞥见阳台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立。但我很快冷静下来，第一反应这个黑影就是那个偷内衣的变态。
我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在防盗窗前蹲下，等着那个变态动手。我知道他没偷成，是不会离开的，我要给他一个刺激的见面礼，虽然此刻我很紧张。
几分钟后，眼前的地面渐渐升起一道浅浅的黑影，变态探头探脑地开始动手了，我屏住呼吸。随后，一根棍子从防盗窗伸了进来。
时机到了，我反而不再紧张，将披着的长发拨拉到眼前，尽量盖住自己的整张脸。我慢慢地站起来，因为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透过头发我看到一张模糊的男人的脸。那张脸显然也看到了我，我们此时正面对面。
那张脸先是一愣，紧接着肌肉开始剧烈地扭曲，棍子啪地一声落地。从那张大的嘴巴中，发出一长串杀猪似的恐怖嚎叫：
“鬼，鬼，啊……”
叫喊声伴随着那人踉跄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向远处散去……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全然忘了屋子里还睡着人。
很快，整个屋子的人都被惊动了，一个个从房间奔过来，争先恐后地问发生了什么。
我告诉她们，变态又来偷衣服，因为心里有鬼，所以被鬼吓跑了。
从此，我们晚上放心大胆地把衣服挂在阳台，一个学期过去了，没再丢过一件。
只是外面依旧有流言，说自从这栋“鬼楼”里住进几个女学生后，又接着闹鬼了。附近的很多居民都可以作证，说是在某个深夜，听到有人在“鬼楼”撞鬼发出的恐怖嚎叫声。
我们几个多想继续住在这栋“鬼楼”里，可惜到了下学期，我们就得搬进学校的新宿舍，真的好舍不得离开呀！
长大了才明白，那个偷内衣的变态，应是个重度恋物癖者，想来也是可怜。不知他被我那么一吓，不会吓出什么毛病吧？
几年前，我来到自己的高中，但它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别墅小区。据说学校已经搬到了新城区，规模扩大了很多。
我还特意来到当年的“鬼楼”所在地。
但那里已经找不到它了，已是一处修缮整齐的公园。
学生时代有着太多美好的经历，很多事物在光阴的流转中已消失不见，但那份纯真的回忆却在心灵深处生根，成为我们阅历的一部分，值得我们一辈子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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