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多操蛋呢。
当你觉得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的时候,生活又会毫不留情地给你一刀。
豆蔻蔻对此深有体会。
25号早晨,她疲惫地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抓着手机给张杨有发消息。
【不好意思我今天来不了了,家里出了点事】
明明昨天还在房间里晒太阳看书的杨琦,今天就进了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
豆蔻蔻翻译完文件后去卧室看杨琦,却看到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脆弱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消逝在时空里。
她叫救护车,匆匆忙忙地给医生打电话,在手术室外坐了许久,在转到重症监护室的时候也一直陪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期间一直没合过眼。
她不想睡,也不敢睡。
收到消息的张杨有直接拨了一通电话过来,“出什么事了?”嗓音低沉沙哑,像是刚睡醒。
豆蔻蔻抽了抽鼻子,哽咽着:“我小姨昨天晕倒了…”
昨天到今天连轴转的豆蔻蔻一直保持着十二分的冷静,冷静到她觉得自己有些麻木。她很难受、感觉很糟糕,但她连流眼泪的冲动也没有。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里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可是在听到张杨有声音的那一刻她突然就很想哭,眼泪就真的跟着扑朔朔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豆蔻蔻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我今天来不了。”
她隐忍的哭泣像是往张杨有心尖上开枪,他有些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二十五分钟的车程他十五分钟就到了,那辆488在城市道路上开得张扬极了。
随手套了件衣服就来的张杨有看到豆蔻蔻红肿着眼睛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刻,所有的急躁不安全都化为了入骨的酸疼,抽的他心脏疼。
豆蔻蔻看到他,表情有些呆愣,那双漂亮的眼睛染上黛青,刚哭过的红肿清晰可见,把无坚不催写在了脸上,把难过不安留在了眼底。
张杨有过去把豆蔻蔻搂进怀里,低声道:“你在这边陪着也没用,跟我回去睡一觉。”
张杨有的怀抱温暖有力,豆蔻蔻湿着眼睛透过卫衣吐露气息,“我不想睡觉。”她要在这里坐着,她不放心离开。
张杨有劝她,“我会叫人在这里陪你小姨的,有事就会及时联系你。”
豆蔻蔻摇了摇头,表情很倔,“我不要。”她哪也不想去。
张杨有比豆蔻蔻更倔,他把豆蔻蔻从怀抱里拉出来,直直地盯着她看,“豆蔻蔻你冷静一点,你把身体搞垮谁来出医药钱?我帮你联系好的医生你也不想去碰个面了是不是?”张杨有有些生气,扣着豆蔻蔻肩膀的力度有些大。
豆蔻蔻愣愣地看着张杨有,抽了抽鼻子,眼泪就掉下来了,表情难过得让人想毁天灭地。
看着他默默流泪,脆弱得像是被拔了刺的刺猬。
张杨有把豆蔻蔻搂进怀里,柔声地安慰她,“你乖一点,我会帮你处理事情的。”
张杨有把豆蔻蔻带出了医院,塞进了他的488。
回去的路开得很稳,张杨有硬生生地把跑车开出了幼儿园校车的感觉。
豆蔻蔻不想说话,她扭头看窗外。
天气入秋,白昼变短,月亮在一点点消食太阳,把阳光丢向豆蔻蔻不在的南半球。
张杨有把车载音响打开,放的是Nirvana的《Come as you know are》,安静的车内被柯本的声音填满。
一曲毕,张杨有没接着放歌,他开口,“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乐队的歌,每次听都能给我力量。”他在A国念书,被家里的各种手段折腾得疲惫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听最大声的摇滚。
在重金属的敲击里,在主唱的嘶吼里,张杨有能听到属于自己灵魂的吼叫,它叫嚣着绝不会屈服,叫嚣着自由与独立。
Nirvana是他的最爱,是他的力量之源。
此时的张杨有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豆蔻蔻,他只希望Nirvana的歌能给她慰藉,就像慰藉当初疲惫的他一样。
豆蔻蔻把头转向他,“张杨有我想再听一遍。”
张杨有说好,把声音开得很大。
豆蔻蔻就在音乐里放声大哭,卸下平日坚强的铠甲,把这段日子的所有疲惫、焦躁、不安一股脑地全都宣泄了出来。
她真的好累好累啊。
在红灯口,张杨有侧身摸了摸豆蔻蔻的脑袋。
豆蔻蔻哭到后来变成小声地抽泣,最后止住。
张杨有把音乐给关了,问她:“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情绪是需要宣泄的,人是需要修复的,如果让豆蔻蔻把所有的情绪吞下肚子,那些积攒的负能量终将会把她吞噬的片甲不留。
张杨有喜欢豆蔻蔻,他希望她好起来。
这样的张杨有像是为豆蔻蔻披上了毛毯,递给手脚冰凉的她一杯温热的白水。
“谢谢你,真的。”豆蔻蔻垂着眉眼,嗓音仍带着哭腔,听上去却比之前好多了。
张杨有浅浅地笑了笑,没说话。
他把车开回了自己的别墅,拉着豆蔻蔻去了他的房间。
豆蔻蔻之前来过,还是一样极简的装修,冷冷淡淡、没什么温度。
张杨有的唇瓣却是有温度,他凑近豆蔻蔻,爱抚性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睡一觉吧,我去处理些事。”
被张杨有哄进了床铺的豆蔻蔻拉住了张杨有的手,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睡一觉就好。”张杨有拍了拍被子,打算起身离开。
豆蔻蔻没放开他的手, “张杨有,你有没有过至亲离开你的经历?”在一阵安静后,豆蔻蔻突然开口询问。
但很快她又开口,“算了,这个问题太隐私了,你去忙吧。”声音有些沙哑,她还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有过。”张杨有看了看豆蔻蔻,坐在床边说话,“爷爷在我十七岁那年过世了。”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就索性回家疗养,想在最后的日子再陪陪我们。他甚至还帮我一起准备国外高校的申请,让我放轻松不要过的那么紧绷。我的爷爷生性洒脱,走也走的有尊严。”张杨有语气淡淡的,但豆蔻蔻听得出来他对爷爷的怀念。
“其实他刚走的时候我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的,可是慢慢的,我就真的意识到爷爷已经不在了。再没有人用拐杖敲打我和张扬无的腿,也不会有人把糖塞我口袋里让我去哄小姑娘了。”
“我挺想他的。”张杨有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
豆蔻蔻把头埋进床单里,声音闷闷的,“张杨有,我好害怕,我感觉我要失去我小姨了。”
她的声音被床单吃进去不少,张杨有还是分辨出她的话语。
他知道她小姨的病况,也知道她承担着的沉重压力。亲人病危,事业不顺遂,爱情被打击的千疮百孔,偏偏还要努力挣钱供医药费,装作自己能搞定的样子。
明明不过22岁,瘦弱的肩上却要挑起这么多。
张杨有有些心疼。
他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像是在哄小孩似的在她耳边轻声说话,“不会的,淋巴瘤还是有治愈可能的。”
“今天凌晨的时候,医生让我签病危通知书,我整个手都是抖的。我真的好怕啊,我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啊。”
豆蔻蔻被揽在怀里,湿润的眼睛贴着张杨有的胸膛,濡湿的感觉从张杨有的胸口传递到心里,他能体会到豆蔻蔻的无力与害怕。
她习惯了戴上面具,此刻却揭下面具来露出血淋淋的内里。
张杨有生出了保护的想法。
张杨有柔声安慰着,“不会的不会的,你别瞎想好不好。”
他私下头吻她含泪的眼睛,动作是他自己都未曾料想到的轻柔。
“你睡一觉好不好,不要担心你小姨的病情,也不要担心医药费什么的。”
听着张杨有格外温柔的声线,豆蔻蔻觉得自己好多了,含泪点点头。
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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