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的网
早上把小学生送出家门口,虽然学校就在小区里,虽然从家里过去也就三四分钟的路程,但我还是没忍住那句千遍一律的叮嘱:“走路时用点心,注意避开车子!”
换好衣服, 拿好了病历和手机,我就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家门。往日几十秒就能冲下去的楼梯今天在我耳机里一首歌已经结束的时候方才走完。
从窗户旁观和自己身临其境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此刻,正闪着光的平地和开得如火如荼的紫荆最先印入了我的眼帘,那种如脱笼套的喜悦瞬间弥漫了全身。瞧,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多美好,多幸福,可是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人们还是那么的不快乐,不满足呢?!
400米的马路沿以我的龟速,似乎要走上一辈子,尽管左腿上的夹板很突兀,尽管我走一步翘一次脚,尽管一路吸引了很多好奇或关切的眼神,但我并不在意,他们哪里会明白一个被笼子关了很久的猴子大释后的心情呢,尽管明知回头还要回到笼子里,那就先好好享受放飞的这一刻吧,就让我自由地沐浴阳光,自由地闻着花香,自由地翘脚走路,自由地让路人行注目礼……
得意太早,过马路的时候还是被一个热心的阿姨盯上了,本来她在我前方二三十米处,以我翘脚走过去的速度还得花点时间,没想到满眼关切的她径直走向了我,问我怎么不好了,我如实回答,她就开始和我滔滔不绝讲述她的类似经历,不过总结陈词就是,绝不能翘脚走路,她现在腿好了走路也都无法摆脱翘脚的毛病了。
这个经验教训瘁不及防,瞬间打消了我前一刻还在引以为豪的自由意识,我赶紧并拢了自己的双腿,更加小心翼翼地迈着碎步,那一刻在我经过的路上如果发现死去的蚂蚁,不用说,肯定就是被我的碎步碾死的。
半个小时,也可能是更多的时间,我终于移步至医院,接着排队了二十分钟,为了安抚心理上的担忧,专门挂了个专家号,因为上周三急症小医生也建议我一周后过来看个专家复诊,作为病人心理本身就很敏感,他的建议反而滋长了我的疑虑。
专家的门是紧闭的,在我轻敲了几次之后,终于有了回应,医生正面无表情地独自坐在电脑面前,他翻了翻我的病卡,再看了上次的CT,最后和那个小医生说的没两样,不一样的是让我夹板至少再绑个两周以上。我突然想起来时路上那个阿姨的告诫,就问医生我一直直着左腿走路以后会不会变成翘脚,医生被我逗得哭笑不得,只回了一句,少动弹,你还年轻!
终于,很快被医生打发了出来,我沿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心里却并没有立马回家的意思,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冲我花了一首歌的时间才下的楼梯,怎么也要攒足了满满的春光才能回去呀!
公园对面就有个小园,尽管在马路边,但穿到里面会看见几块草坪,真是很难得的一块清静地方啊,除了偶尔穿过的行人,始终只有我一个人,我靠在草坪里的一颗大树下,吹着清风,听着鸟鸣,看着石板上斑驳的光影,还有不远处那一排迎风摇曳的榆叶梅,欲迷欲醉。
如果能躺下来打个盹就更好不过了,但是这也只能想想,我的腿已经引起别人的极度注意,一些阿姨妈妈心疼的眼光时刻笼罩着我,试图融化着我,如果我此刻再不顾形象地躺在这里,还真怕会被别人误解成想不开的残障人士了。
不知不觉中,我已呆坐了近两个钟头,透过高大的树顶是一片淡蓝的天空,它似乎把自己所有的胸怀和耐心都给了那一片片随性的云朵,任它们在涂抹,仍他们在飞逸,而阳光似乎也开始慢慢收敛起她之前的炙热,唯独不变的是那群穿梭在花丛的蜜蜂,专注而又忙碌。
说到忙碌,便让我不得不说自己早上在去医院路上遇到的那只蜘蛛,那只在两棵茶花树之间安静编着网的黑色蜘蛛。一阵风吹过,墙外的花草树木都跟着开心地舞动起来,还在它们自己身后的白墙上勾勒着自己飘逸斑驳的影子,像是一群镜头前搔首弄姿的模特,纵情展示比较谁的身姿更加婀娜。
自始至终,只有那只蜘蛛没有动,始终挂在网中央,可能正在用力地吐它的丝,而那张结实的网竟然一点也没有受到前面那阵疾风的影响,依然完整有序,每根丝尽管细得让我眼睛很难捕捉,但透过光还是能看得见它们隐约反射出来的丝丝光线。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不禁让我想起《夏洛的网》,虽然薄薄的一本文字,却让我感动了无数次,为了夏洛的善良和智慧,为了夏洛的爱和温情,为了夏洛和小猪威尔伯的真挚友谊,为了一只蜘蛛所告诉我们的活着的意义.......
我再次俯下身子仔细地盯着那张网,可是过了大半天我还是没能解读出它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含义,我只能放弃,继续翘脚赶我的路。再回头,已经看不见那只小蜘蛛和它编织的网,阳光下它们早已和两边树木融为一体,像是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我不知道这只蜘蛛有没有和夏洛一样遇到自己真正的友谊,也不知道它的网到底为谁而织,但我似乎更愿意相信它的网不是为了捕捉蚊蝇和虫子那么简单,它一定和夏洛一样正在做它认定的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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