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片雪花,你挤我搡从万里高空奔赴人间,唯独那最多情的一瓣,眷恋红炉一丛艳色,长空漫漫,为那一瞬忘却一生,舍命而为。触碰还未凋零的一刻,画面定格,白雪一瓣,红焰朵朵。美,总是短暂。
童年的一寸一寸时光,温暖而迟慢,正若冬日老棉鞋呢子绒上晒着的阳光。而太阳还未爬过山头的时候,母亲却早已生起炊烟。我只是未醒,便任余梦包裹。母亲的饭或许快做好一半,便轻声唤我:“起了。”我不愿起,便装作不曾听见,弓起身子拱得深些。
冬天的时候,火炉便燃起来了,父亲起得早,就去烘热我的衣服。虽说是烘热过的,每每穿上,我仍免不了呲牙咧嘴地叫嚷,心里便泛起泪一样清澈的念头来:冬天快过去吧......
迷糊的眼睛又晃来母亲的影子,像是隔着一层河床,母亲的木浆在水面拍打,她在河上,我在河底。她的声音被河水消磨殆尽了,才落在我的耳里,“要晚了,赶紧起吧。”“嗯。”那余音被颤得长长的,粼粼的水纹推着阳光一点点挪向河岸,然而河底,还是纹丝不动。
被烫久了的锅子吐着“咕嘟咕嘟”的声音来了,父亲迈着大大的步子也来了。我睡梦般的坐在床上,父亲抱起我,将我装进厚厚的裤管中,就好像我将秋天里肆意的芦苇草插进盛满水的塑料瓶中那样娴熟。
父亲不说话的时候,我常常怕他,却从不怕母亲。
白昼的阳光像是也畏惧冬夜的寒彻,就早早睡下了。落了雪的村子,四下一片静。我们一家人围着冒着火光的红炉坐着。生了火的炉子要通风,母亲便把它放在漏着天空的地方。那些颤抖的雪花哆嗦的久了,就一个接一个落在火光之上。于是我的眼中便常常融满雪花的影子,白色的影子,在火焰上跳了一下,就被吞噬不见了。降落在炉沿边的那些,为着生命的最终未碰触火焰的炽热而怨怼,“嗞”的一声,升起一阵烟又回到天上去了。
火光炫目的久了,我抬起头来,夜空一片漆黑,那些雪花就像父亲新抹的墙泥一般白着。我努力的去望,也没有看到那些雪花生命的起点,于是我就奇怪的想着:它们的飘坠,是否有回头一瞥的时间呢?
我生命充斥着雪花的冬天,因着寒冷而常常不愿显露,等到冬天一年年的热起来了,反而怀念着那股子刺骨的冷劲儿来,于是它们便一一的浮在眼前,就好像儿时落下的雪花,一瓣连着一瓣,老也没见个完似的。
红炉一点雪,美,倒是真的......
红炉一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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