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漆黑如墨的夜晚,月亮星辰都躲在暗涌的黑云之后,没了踪迹。狂风大作,惊雷乍起,骤雨急降,海面扬起惊涛骇浪,宛如巨龙之血盆大口,要将一切吞噬。不远处的沙滩高地上,有一所石头砌成的房子,油灯里豆大的灯火闪烁着,整间屋子里忽明忽暗。墙角木床上,一个小男孩蜷缩在老人的怀里,瑟瑟发抖,似被如此恶劣的天气吓跑了瞌睡虫。老人轻轻拍打男孩的肩膀,低声安抚,眼神却飘向窗外,消散在狂风巨浪中……
小男孩惊恐万状,眼神时不时偷瞄窗外,又吓得缩回来,“爷爷,今晚的海浪为何这般骇人,都快把大地吃掉了,我们会不会被卷到海里去?”
老人摸摸男孩的头,慈祥地说到:“放心吧,孩子,我们不会有事的,快睡吧,明天一早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男孩把眼睛使劲闭上,钻到老人怀里,扭捏许久,又睁开眼睛,“可是我睡不着,我总感觉巨浪后面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会吃人的。”
老人呵呵笑道:“傻孩子,哪有什么吃人的东西,村民们说的那些故事都是吓唬你的,有爷爷在,不怕,快睡吧。”
小男孩抬头皱眉问到:“爷爷,美人鱼的故事是真的吗?您说美人鱼都是美丽善良的,可村民们却说美人鱼是恶魔的化身,蛊惑人心,骗人落水后,还将他们残忍的吃掉。”
老人沉思良久,面色凝重,沉声道:“美人鱼绝对是善良的,从无害人之心,还常常救无辜落水之人上岸。村民们之所以把人鱼编排得那般凶残险恶,不过是贪图深海里的珍宝,寻而不得,反而丢了性命,却还诬陷鲛人一族。”
小男孩:“咦,鲛人一族?爷爷,鲛人是何种族?”
老人:“鲛人,就是美人鱼。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祖辈们说起过,在深海的孤岛上,有一个族群,生得人身鱼尾,他们善良勇敢,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力大无穷,且又长生不老。遇到出海渔民不幸落水时,不辞劳苦,游走数百里,将渔民驮上岸,却不求回报……”
小男孩:“爷爷,山上面朝大海的雕塑,可是鲛人?”
老人:“对,海子村的先辈们感念鲛人的救命之恩,将其奉为海神,世世代代的村民都虔诚供奉,以求保佑出海平安。”
小男孩低头思索,喃喃说到:“可为何海子村的村民们陆续都不见了踪影。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靠打渔为生,却为何都搬走了……强子和虎子是我最要好的兄弟,可是他们连招呼都没跟我打就……”
老人收回目光,捧起男孩的脸,严肃又慈爱地说道:“海生,你还有爷爷,爷爷会一直陪着你。强子和东子不辞而别,一定有他们的苦衷,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你们就能重逢。”
男孩用力地点点头,“嗯,爷爷,我也会一直陪着您。等天明,咱们就出海,打好多好多鱼,晒鱼干,等娘亲来了,每天给她炸鱼干吃。”
老人听闻,顿时两眼湿润,轻轻颔首,“你还记得你娘亲最爱吃炸鱼干……”
男孩往老人怀里靠了靠,温暖宽厚的怀抱,让他睡意朦胧,只闻他若有似无地喃喃细语:“爷爷总是在我耳边提起,娘亲最爱吃您给她做的炸鱼干,酥脆可口,满屋飘香,我也爱吃得紧。您还说,我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她,但她一定是这世上最美最善良的母亲……”
老人见男孩在怀里睡去,将被子往上细细拉了一遍,不留一丝透风的口,嘴里低声说道:“是啊,你娘亲是这世上最美最善良的姑娘,她的眼睛永远在笑,就像天上的月牙,让人一见就心情舒畅。若是今晚一切顺利,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了。”
老人思及此,不禁又朝窗外漆黑的夜空望去,仿佛要望穿那层层黑云和巨浪,追寻漩涡中暗藏的身影……
【二】十丈有余的巨浪,击打着礁岩,震耳欲聋之音,似欲与雷鸣一决高下。暴雨如注,将原本就翻滚的海水,搅起阵阵漩涡。这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在那漩涡之中,确有数十道细长的身影,排列整齐,时隐时现,丝毫不受狂风巨浪的影响。那些身影与人类无异,却可在海里自由沉浮,正是老人口中的鲛人一族。
鲛人手中的鱼骨叉光亮如玉,透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其中一个鲛人,皮肤黝黑,身材健壮,黑色的鱼尾轻轻摆动,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鱼鳞上闪烁着点点银光。他朝着队伍中间拱手道:“王上,末将已命众将士大兴风浪,淹没了岸边所有的村庄,唯有这个海子村,末将听从王上的命令未曾伤及村子的一草一木。”
被尊称为“王上”的鲛人,面容英俊硬朗,古色的皮肤包裹着结实的肌肉,威严地伫立在众鲛人中央。他的下半身鱼尾呈金色,流光溢彩,金光闪耀,正是鲛人一族至高无上的鲛王。
鲛王开口道:“南蛮将军,你可知本王为何一直竭力维护这个小渔村的安宁?”
南蛮将军:“属下不知,还请王上解惑。”
鲛王眉头微蹙,沉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关乎王族声誉,也关乎整个鲛人一族的存亡,因此只有极少之人知晓。”
南蛮将军:“却不知是否与公主有关……”
听闻南蛮提及公主,鲛王的面色顿时布满愁容,“也不知海莲今晚能否成功,十年前她临危受命,上岸化作人形,真是苦了她……”
南蛮将军见鲛王满面愁容,忙急声宽慰:“王上,海莲公主智勇双全,聪慧过人,定能完成重任,结束鲛人与人类之间的战争。”
鲛王咬紧银牙,一字一句愤恨地说到:“都怪本王当年太过仁慈,纵虎归山,才让那个贼人惹出如此祸端,差点将我鲛人一族引向毁灭!”
南蛮将军亦恨恨地说到:“王上宽厚,乃是我鲛人乃至人类之福。千百年来,在王上的统领下,我鲛人一族一直与人类和睦共处,融洽倍至,黑海边所有的渔民都尊王上为海神,虔诚供奉王上,以佑他们出海平安。我族人也应诺为人类扫平海中的凶兽,凡落水者必救。怪只怪那贼人,谁曾想他竟如此狼子野心,罔顾王上救他性命,他却以怨报德,怂恿人类的皇帝剿杀我族人。”
鲛王凝目远视,叹息道:“可叹那些愚蠢的人类,竟被一个忘恩负义的贼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背弃传承了几千年的信仰,助纣为虐,欺我鲛人一族良善,故意落水,诱捕我族人……”
南蛮将军见鲛王怒气愈盛,急忙安抚道:“王上息怒,幸得王上明察秋毫,英武决断,命属下水淹数百村庄,使得那些无知的人类心生敬畏,知难而退,搬离村庄,另谋生路。王上仁德,既无滥杀无辜,又保全我鲛人一族。”
鲛王略微平静下来,叹声道:“可惜那只是权宜之计,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总有亡命之徒不断以身犯险。更何况,那个愚蠢的人类皇帝还以九族性命为要挟,又以重获自由为诱饵,迫使那些死囚豁出性命来抓捕我族人,简直罪不可恕!”
南蛮将军长叹一声,道:“是啊,所以十年前,海莲公主才不顾生死,忍受幻化成人形的极大痛楚,设法接近那个狗皇帝。”
鲛王应声道:“嗯,解铃还须系铃人。都是那卑鄙无耻小人惹出的祸端,偏偏他狡猾异常,极难对付,只能借蠢皇帝之手将他除去。只是苦了海莲,要经受如此多的磨难,这十年来,还要在仇人面前强装笑脸,甚至……”
鲛王的怒气更甚,周围的巨浪漩涡也愈发汹涌,失去控制,朝着不远处的海子村奔流而去。
南蛮将军见状,急急挥动手中的玉骨叉,想要止住凶猛如野兽的巨浪。他深知海子村是王上一直悉心保护之地,万万不能有失。怎奈他的力量在鲛王面前犹如螳臂挡车,作用微弱。
情急之下,南蛮将军一把抱住鲛王的手臂,急忙大声喊道:“王上请息怒,海子村马上就要被淹没了……”
鲛王一听海子村三个字,立马压下怒火,召回与石屋近在咫尺的巨浪,却仍心有余悸。
南蛮将军见风浪平息,小心翼翼地问道:“王上,这个村子,可是有故人?”
鲛王深吸一口气,低眉道:“嗯。”停顿许久,又接着说道:“你可知十年前,海莲为何不答应那个贼人的求亲?”
南蛮将军眼神迟疑,说到:“公主的心思,属下不敢妄加揣测。不过那贼人本就一副獐头鼠目之容,又心胸狭窄,公主定然是瞧不上的。”
鲛王边回忆边说到:“其实那时候,海莲已经有心上人了……”说着,眼神又望向那座灯火忽明忽暗的小石屋。
南蛮将军会意,似懂非懂,有些疑惑不解,又有些惋惜地说到:“属下曾照王上的吩咐,探查过那间石屋,里面住着的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个幼童,难道公主的意中人与他二人有什么关联……”
鲛王却不作声,只是叹息着摇摇头:“唉……”
南蛮将军不愿勾起王上的伤心事,急忙说到:“王上,进犯我族的船只都已被绞得粉碎,那些亡命之徒也已葬身鱼腹。子时已过,即将退潮,我们将无法再借助潮水的力量。不如我等先护送王上回宫,是战是和,几个时辰后,便可见分晓。”
鲛王看了一眼隐没在黑云之后的月色,隐隐有西垂之相,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南蛮,“你率人,将这闭气丹让石屋里的人服下,将他二人带过来,随本王一起回宫。”
南蛮将军接过玉瓶,小心收妥,“属下领命!”
鲛王稍一思索,从颈上取下贴身戴着的七彩贝壳,道:“且慢,你将这贝壳与那白发老人看过,他自然会跟你走。”
南蛮将军双手接过贝壳,他记得,这是海莲公主一直佩戴的,珍爱非常。如今贝壳依旧异彩纷呈,却已物是人非,他不免有些伤感。“是,王上,属下定会将二人带来。”
说完转身朝众位鲛人将领大声说到:“南蛮去去就来,尔等定要护王上周全,北溟、北演,随我前去接应!”
众将领齐声道:“是!将军。”
临行前,南蛮将军挥舞手中的玉骨叉,将鲛王周身的黑云搅弄得更加浓密些,以免被宵小的人类凶徒发现了踪迹,这才摆动鱼尾,率北溟、北演驾起黑云隐没身影,朝石屋游移。
【三】石屋里,男孩虽枕在老人怀中,却睡得不是很安稳,即使在梦里,也吓得时不时手脚抽搐。惊雷和海浪的澎湃声从未停止过,似乎还夹杂着男子的歌声,那歌声尖锐异常,仿佛能将夜空划破几道口子,所以雨才下得那么急。男孩不知,那歌声正是鲛人用他们的语言交谈时发出的声音。老人却知道,巨浪背后确实隐藏着什么,且他能从声音分辨出鲛人的喜怒哀乐。他不知今晚的鲛人为何如此怒气冲天,有一阵,那股巨浪已奔到窗前,差点就要将屋子淹没,惊得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因担心吵醒怀里的男孩,他才没惊呼出声。此时,海面趋于风平浪静,却有一团黑云朝着小屋步步逼近……
一呼一吸间,南蛮将军一行三人便来到石屋前,他能感受到屋里两人的心跳声,急促且不规律。他用手指轻轻一点,里面反杵的门应声而开。北溟、北演守在门口,南蛮将军费力地挤入于他来说狭窄的木门。
老人抱紧男孩,惊声道:“什么人?”
南蛮将军上前一步道:“老人家莫慌,我是鲛人族的南蛮将军,奉王上之命,带您离开。我等不会伤害你,只是想请您带着孩子跟我们走。”边说边从腰间拿出七彩贝壳,递到老人跟前。
老人终于看清,眼前是一位面容威武的鲛人,他稍稍镇定了些,一见鲛人手里拿着的贝壳,顿时眼眶湿润,腾出右手,颤抖着将贝壳接过,哽咽地问道:“敢问这位将军,是从何处得到这枚贝壳?贝壳的主人,可否安好?她是否也在此处?”
老人问了一连串问题,不等南蛮回答,便着急朝他身后一直张望寻找。
南蛮将军不知眼前这位老人是公主的什么人,但一定关系匪浅,见他如此挂心,有些不忍地回答道:“老人家,您先带着孩子随我离开,稍后我会一一道来。”说着,又拿出闭气丹,“这是我族王上赐的闭气丹,可保人类在海中不需换气,畅行无阻,数月无虞,您快些同孩子一起服下。此地不宜久留,人类狗皇帝派出抓捕鲛人的亡命之徒,随时可能到此,还请快快随我离开。”
老人见南蛮将军语气急促,且数年来,村民们走的走,逃的逃,深知情况紧急,便将闭气丹服下,给男孩也喂下一颗。一边草草收拾东西,一边说到:“南蛮将军,不知贵族王上要将我们带往何处?”
南蛮将军小心翼翼接过老人怀中的男孩,回答到:“王上的意思,是要将二位接往鲛人族王宫。王宫从不允许人类前往,我也不知王上此为何意。”
老人“哦”了一声,陷入沉思,双手机械地收拾着。
此时男孩早已醒来,睁开漆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鲛人,喃喃自语道:“鲛人……美人鱼……我还以为美人鱼都是美丽的女孩子,原来美人鱼也有男孩子……”
老人匆匆抓了些细碎之物,打了包袱,“海生,这位是鲛人一族的南蛮将军,可不得无礼。”转头又对南蛮说到:“将军请勿见怪,小孩子家胡言乱语,是老朽教导无方。”
南蛮将军见老人已收拾妥当,轻轻一笑:“无妨,童真最是难得。老人家可收拾妥当?我等能否动身了?”
老人连连点头:“重要的物件都是贴身装着的,其他没什么好收拾的,随时可以出发,有劳将军带路。”
南蛮将军答到:“好,那我等即刻启程”,说着朝驾着黑云朝门外游移而去,看着怀里的男孩,边走边说:“你叫海生?好名字,一会儿到了深海王宫,可不能乱跑,原本那里是禁地,严禁人类接近的。”
男孩满心雀跃,丝毫不见惊慌之色,他也不知为何,见到鲛人竟有莫名的亲切感。他不禁欢喜地说到:“哇,王宫,一定很好玩!我会乖乖听话,不会乱跑的。咦,深海王宫?王宫不是在一座孤岛上吗?”他扭头朝老人喊:“爷爷,您不是说鲛人一族的王宫是在一座孤岛上吗,为何南蛮大将军却说在深海里,到底在哪儿啊?是不是有两座王宫,我都想去看看……”
南蛮将军出得石屋,吩咐北溟、北演二人搀扶住老人,一行五人朝海面的浓密黑云掠去。将军边走边回答:“海生真聪明,王宫确实有两座,人类所能及的王宫确实在一座孤岛之上,却只是个障眼法,为的是保护王族安全。所以,深海里的王宫才是鲛人王族真正居住的地方。也正是因为此,这数十年来,鲛人一族才能避免被人类捕杀殆尽……”
南蛮将军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急忙住嘴。
不过呼吸之间,一行五人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男孩只觉惊奇,一路止不住惊呼,待到得海面之上,黑云之中,又被眼前数十位鲛人惊得张大了嘴:“金色的鱼尾,哇,原来美人鱼不单分男女,还五颜六色啊……”
南蛮将军:“王上,人已带到。”说着,欲把男孩放下,男孩却像八爪鱼般死死抱住,硬是不肯落脚,生怕掉进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去。
老人被两位鲛人将领搀扶而来,倒是行得稳当,只是双手突然被松开之际,他仍有些心惊胆颤,但不忘提醒男孩:“海生,不得无礼,快些下来,你看爷爷不是站得好好的。”
他听南蛮将军口中的“王上”,定神抬起头一看,正是十年前那位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鲛王,遂急忙作揖行礼:“草民拜见王上,谢王上当年救命之恩!”
鲛王眼神始终停留在男孩身上,听闻老人行礼,只微微一抬手,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免礼!”他见男孩在南蛮将军怀中,眼睛正好奇地盯着自己,面色突然缓和,露出慈爱温和的笑容,右手一挥,大声道:“回宫,静候公主凯旋!”
众鲛人将领得令,齐齐作揖答应:“是,王上!”说罢,挥动手中兵器,只见黑云更甚,竟将海水切开一个通道。众人在黑云掩护下急急朝远处幽深的海底掠去。
【四】虽是深夜,海底的王宫却亮如白昼,流光溢彩的墙壁和屋顶,镶满了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老人跟在南蛮将军身后,能清楚地看到在他身后舞动的黑色发丝。进到大殿,映入眼帘的全是耀眼的各色宝石玉器,四根九龙柱上,盘旋着栩栩如生的金龙,三人合抱都围不过来。男孩看得呆住了,老人却陷入回忆。十年前他也曾去过鲛人一族的王宫,却是孤岛上一座普通的宅子,不及眼前的万分之一。
鲛王端坐在龙椅上,顿时神情威严,朗声说道:“东洛,可曾收到海莲公主的讯息?”
东洛生的白静斯文,轻摆鱼尾,来到大殿中央,恭敬地答道:“回王上,自上月收到公主的海贝传音后,至今没有任何讯息传回。”
鲛王一摆手,低头自语:“莲儿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她只说今夜之后,人类与鲛人之间数十年的战争便可尘埃落定,可是子时已过,却还是没消息……”
东洛不紧不慢地说道:“王上不必忧心,公主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定不会负王上所托。只是那姓张的贼人太过狡猾,又深得人类皇帝的信任,想要除掉他,必然要计划周全……”
南蛮将军突然上前喝道:“哎,东洛将军,王上不是交代过,切勿提起那贼人的名姓,你怎么又忘了!”
东洛朝鲛王作揖:“属下一时疏忽,惹王上不快,还请王上降罪。”
鲛王头也不抬地摆摆手:“罢了,本王知道你不是有意提起。再说,他命不久矣,等他和那个狗皇帝同归于尽,他就不再是我族的忌讳。”说完,他抬起眼帘扫向九龙柱旁瑟瑟发抖的爷孙俩,若有所思,目光如炬,已没了之前的那份慈爱。
鲛王略加思索,朝男孩招招手:“海生,来,过来本王跟前,让本王好好看看自己的外孙。”
南蛮将军心里暗自思量:“难怪王上对海子村那般在意,原来这小海生竟是王上的外孙,那也便是公主的儿子了……想不到,当年公主不单要忍受永久幻化人形之苦,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产子。这小海生却像是个地道的人类之子,那他父亲定然是人族,会是谁呢……”
东洛似乎早已猜到,并未露出太惊讶的表情,只是低着头,望着自己不停舞动的尾鳍。
老人也无惊讶之色,反而有些许失落。他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海生,还不快去拜见你的外公,他是你娘亲的爹爹。”
男孩惊呆在原地,听到爷爷提起娘亲,才缓缓回过神来,喃喃说到:“娘亲……娘亲的爹爹?他是美人鱼之王,那如此说来,娘亲一定也是美人鱼,难道就是刚才大家说的公主。娘亲,你既然是公主,十年前为何要将我抛下,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吧,我不会怪你,但我真的好想你……”
男孩低着头,轻声啜泣,一点点朝鲛王挪去。
鲛王:“乖孩子,到外公身边来,这些年苦了你了,所幸,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娘亲。”
男孩挪着小步子缓缓来到龙椅跟前,略微迟疑着,开口道:“海生见过外公……”,说完局促地静立一旁。
鲛王微微起身,伸手将男孩拉到自己身前,呵呵一笑道:“孩儿,来,让外公好好看看,你今年十岁了吧,都长这么大了,外公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刚出生。那时你就像团紫色的小肉球,外公都不敢抱你,你娘亲也舍不得让别人碰......”
海生:“外公,我娘亲......她长什么样子,她现在是不是有危险,海生要去救她......”
鲛王:“好孩子,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天一亮你就能见到你娘亲了,她现在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为了这件事,她筹谋了十年之久,我们不能去打扰她,否则会让她功亏一篑的,好不好?”
海生重重地点点头:“嗯,外公,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乖乖等娘亲回来。”
鲛王:“东洛,你带海生公子和他爷爷下去歇息,记得要好生招待,多安排些人手,务必护他们周全。”
东洛将军拱手作揖:“是,王上,东洛领命!”转身对老人和男孩说道:“老人家、海生公子,请随我来。”
老人诺了几声,忙喊男孩:“海生,折腾一夜你也累了,跟王上告安,爷爷先带你去休息,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等你娘亲回来,可不想看到你的黑眼圈。”
海生:“外公,那海生先去睡一觉,娘亲回来可一定要叫醒我。”说完,朝着老人跑去。
鲛王待东洛带爷孙二人离去,说道:“南蛮,你说海莲公主回来,看到自己念念不忘的心上人竟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她是不是会很难过,很内疚......”
南蛮神色诧异,疑声道:“公主的心上人?十年前与公主拜堂成亲的书生李济苍......莫非那白发苍苍的老者,海生公子的爷爷,就是李济苍?可为何竟已是花甲老人......”
鲛王:“没错,就是李济苍,也就是海生的爷爷。可怜这孩子一直被蒙在鼓里,自己喊了十年的爷爷竟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十年前,海莲与他成亲时,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也因此,那姓张的贼子见公主拒绝了他,另嫁他人,便回到京城开始伺机报复。海莲九死一生才产下海生,却偏偏遇到我鲛族正历经劫难。她为了去制止人类的皇帝不再受贼人的蛊惑捕杀我族人,狠下心来抛下尚在襁褓的海生。你也知道,我鲛人一族,虽可短暂化作人形,但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否则将脱水而亡。为了鲛人一族不被人类赶尽杀绝,海莲公主才冒死借由海妖的巫术,永久的幻化为人形。而代价,就是自己的丈夫,要将四十年的元阳送给海妖。所以,李济苍才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南蛮将军:“想来,他也是我鲛人一族的恩人。”
鲛王:“哼!若不是因为他们人类,我族何以遭此大难。千百年来,两族一直相安无事,就是那可恶的张道凌,贪慕海莲的美貌,求而不得,便蓄意报复,想要置我鲛人一族于死地,将海莲对他的救命之恩都抛之脑后。至于那李济苍,他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事,这是他为人类犯下的错误所付出的小小代价。区区四十年阳寿,怎能于我族数百条性命相比。想我鲛人一族,原本是长生不老的,只恨那张道凌和狗皇帝手段毒辣,竟将鲛人活活烧死......”
说到此处,鲛王怒发冲冠,一掌将龙椅劈断。
南蛮将军:“王上请息怒,如今,海莲公主马上就能止住这场干戈。只要除掉张道凌,其他人类不过是蝼蚁,不足挂齿。”
鲛王:“只是不知海莲究竟有何良策,她一直未曾透露半分,让本王不免有些担忧......”
南蛮将军:“王上请勿忧心,公主定有她的打量,想必公主也是不希望王上过于担忧,才未将计谋告知,王上便安心静候佳音即可。”
鲛王:“嗯,退下吧,今晚你和各将领都辛苦了,休息几个时辰,便可知结果了。”
南蛮将军:“王上也请早些歇息,属下告退。”说罢,示意一干将领作揖告安。
鲛王见众人退出殿外,不禁喃喃自语:“为何本王总有不详的预感,那张道凌区区一个人类的江湖术士,竟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将那狗皇帝玩弄于鼓掌,举全国之力,捕杀我族人。海莲势单力薄,又如何能对付他们......”
【五】汴京城内的皇宫,朱墙高耸,守卫森严。紫鸾殿内,烛火通明,却异常冷清,不见太多人影,守夜的宫娥竟靠门昏睡,唯有侧殿桌案旁,有两人促膝夜谈。
黑衣人:“莲儿,你可想清楚了?此番关系到鲛人一族的生死存亡。”
坐在他右侧的正是鲛人族的海莲公主,她的一头金发垂在身后,舞动的发丝在烛光的映衬下,异彩绽放。那一双海水般的蓝色眼眸,此刻,却沾染上一层水雾。
她不假思索地说道:“现在回头也已经来不及了,十年前我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从踏上岸的那一刻起,我已不再是鲛人族的公主,而是人类琉璃国的公主。我既然选择了人类的阵营,就注定只能背叛鲛人一族,背叛父王了。怪只怪鲛人太过残暴,每年要吃那么多人类的孩童,以换取长生不老。”
黑衣人:“我也没想到,鲛人长生不老竟要人类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更想不到千百年来,海边的渔民为了保佑自己出海平安,竟与鲛人达成交易。近年来鲛王越发贪婪,那些渔村人口骤降,渔村的童男童女被抓光,村民竟打起了城里孩童的主意,害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所以,你能大义灭亲,也是情理之中,全国的百姓都该感念你。我只是担心,万一被你父王发现是你出卖了他,给鲛人带来亡族之难,他定然不会放过你,你定会有危险。今晚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为何你还要回去以身犯险?”
海莲公主:“毕竟他是我父王,我理应回去看他一眼,我也对不起那些族人......况且,我在黑海生活了几百年,那份感情不是说割断就能割断的,在她被毁灭之前,我要回去告别,也算是和我的过去告别。最重要的是,我要去接回我的孩儿。”
说及此处,两行清泪从她白玉般无暇的脸庞流下。
黑衣人:“好,我张道凌说过,要与你生死相依,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便会一直陪在你身侧......海生有他父亲在照顾,不会有事,你别太忧心。”
原来这黑衣人正是鲛王口中与鲛人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张道凌。
海莲公主:“道凌,这十年来,若不是你舍命相护,我恐怕也没有勇气坚持到现在。待此事了结后,你我便可远离这些纷争,远走高飞,长相厮守。”
此时殿外突然一阵喧哗,一个尖细的男声传来:“这两个狗奴才怎么偷懒睡着了,快醒醒,快醒醒,快去通报莲妃娘娘,皇上有要事召见,晚了就来不及了!”
门口的宫娥却依旧睡得昏沉,海莲公主听到喧哗声,起身来到大殿,朝殿门外走去,边走边问:“殿外何人喧哗?原来是王公公,夜已深了,不知公公到我这紫鸾殿有何贵干?”
王公公:“奴才给莲妃娘娘请安,幸亏娘娘还未安歇,皇上他......他......”
海莲公主:“皇上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王公公:“皇上今夜子时服下长生丹后,便觉得头晕眼花,四肢乏力,现在更是吐血不止。皇上口中一直念叨要见莲妃娘娘,特命老奴前来恭请,还请娘娘快些跟老奴去乾坤宫走一趟。”
海莲公主:“公公莫急,本宫速速就来,你且在殿外稍候。”说完转身朝偏殿走去,对着藏在珠帘后的张道凌轻声说道:“道凌,你且从后门出去,赶回太极殿。”
张道凌:“好,那你万事小心。”
海莲公主见他飞快掠去,随手抓起一件披风披上,朝殿外走去:“王公公,你快命人去太极殿请张真人,看看是否是丹药出了什么差错。”
王公公:“诺,还是娘娘思虑周全。”说着急忙命身边的小太监朝太极殿而去。
乾坤宫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数十位太医跪坐在龙塌旁,为皇帝诊治,却都束手无策。
程太医乃太医院之首,此时眉头紧蹙,不断叹息:“唉,老臣一直劝皇上,勿要听信那张真人的谗言,吃那些来路不明的长生丹,现在皇上脉象及其混乱,五脏六腑均有出血迹象,疑似中毒,却查不出是何种毒,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魏太医:“程太医,圣驾面前,请慎言,张真人乃莲妃娘娘举荐,在民间也深受拥戴,你这么说,难道是怀疑莲妃娘娘会加害皇上不成!”
刘太医:“哎,魏太医,程太医也只是担忧皇上的病情,况且,太医院的众位太医,包括朝堂的官员,都曾向皇上进言,勿要过于宠信后宫,以免中了奸人之计,你又何须指责程太医。那张真人确实来历不明,他的太极殿里常传出鬼哭狼嚎之声,宫里还有人见过他是用那些鲛人来炼制长生丹......”
众太医顿时议论纷纷:
“鲛人......”
“鲛人不是只在鬼怪奇闻中才有记载吗?难道世间真有鲛人......”
“近年来,皇上频频派出海军,说是清除流匪海盗之患,难道是为了去猎捕鲛人......”
“听说,黑海确实有鲛人出没,人身鱼尾,力大无穷,且长生不老,最喜欢吃人类的小孩,并且常常因为无聊而制造水患,将海边的村庄淹没,村民都苦不堪言......”
众人正议论着,王公公尖细的嗓音传来:“莲妃娘娘到!”
“莲妃娘娘吉祥,千岁千岁千千岁!”
海莲公主:“免礼,快快平身,皇上圣体如何?”说着,急急往龙塌走去。
程太医:“启禀娘娘,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经臣等诊断,乃中毒之状,此毒及其霸道。毒素已侵至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可是,臣等却查不出皇上所中何毒。”
海莲公主:“这该如何是好。王公公,可曾命人前往太极殿请张真人?”
王公公:“回娘娘,奴才已命人前往......”
正说着,便有小太监在殿外通传:“张真人到!”
海莲公主:“快请张真人!”
张道凌:“贫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莲妃娘娘,娘娘千岁......”
海莲公主:“免了那些虚礼,真人请快些前来为皇上诊治,太医们皆称皇上是中了毒,却不知是否与你的长生丹有关?”她边说着,边抬眼看了看张道凌。
张道凌:“是,贫道这就为皇上诊治。”
海莲公主:“程太医,你等如实道来,可是怀疑皇上所中之毒与他长期服用的长生丹有关?”
程太医:“回禀娘娘,臣等确有此疑虑,还请娘娘明察。”
海莲公主:“既然众位太医都怀疑那长生丹里有毒,张真人,不如你来服用一颗,以证清白。”说完,拿起玉碗里的长生丹,在手中轻轻揉搓又放回碗中,道:“有劳王公公拿给张真人服下!”
王公公:“诺!”边应着边拿起玉碗朝张道凌走去,“张真人,请服药!”
张道凌略一迟疑,却不知海莲公主此为何意,但既然是她的吩咐,他必定会照做,于是拿起长生丹一口吞服下去。
“噗......噗......噗......”张道凌刚吞下长生丹,便连吐三口鲜血,直直倒在地上,“这......这......”他有些不可置疑地看着海莲公主,想要从她那张如瓷雕般完美的脸上,看出答案。
海莲公主:“程太医,快去给张真人诊脉,他这是怎么了......”
程太医:“是,娘娘。”说着立即起身几个大步来到张道凌身前为他诊脉,“启禀娘娘,张真人的脉象与皇上一模一样,均是中毒之迹象,无论是从脉象来看,还是从他的脏腑出血来看,都是中了同一种毒。”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原来真的是他,他竟敢谋害皇上!”
“逆贼!狼子野心,难道他想弑君篡位!”
“莲妃娘娘明智啊!”
......
莲妃娘娘:“张真人,枉本宫数年来一直对你信任有徍,若不是十年前你于本宫有救命之恩,本宫也不会向皇上举荐,没想到,你竟如此心思歹毒,潜伏在皇上身边十年之久......来人,速速将他拿下!”
侍卫:“是!”
不等众侍卫来到张道凌身边,他又猛咳出一滩污血,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海莲公主,却什么都没说,为了她,抛下一条性命也不算什么,只是他想不明白,公主此举何意。
海莲公主幽幽看了一眼张道凌,用腹语向他传音:“道凌,我若不这么做,如何回去向父王交代。你既然替我背下所有弑杀鲛人一族的罪名,那我只能提着你的人头去向族人请罪,已告那些亡魂在天之灵。父王抓了海生,只能拿你的人头去换。你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儿......没错,海生是我俩的孩子。你可知我幻化人形时,海妖的条件是要李济苍的四十年阳寿,且此人必须是童子之身......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我也只属于你,安心去吧......”
说完,微微一笑。这倾城一笑,便成了张道凌在这世间看到的最后一道美景。
【六】黑海鲛人族的王宫里,总有一股惴惴不安在流动,鲛王端坐在龙椅上,并未去歇息。南蛮将军更是带着将领继续在王宫周围巡视。
鲛人族将士:“报!将军,不好了,海妖女王率大队海妖朝王宫逼近,足有数千人。”
南蛮将军:“消息可属实?我速去向王上禀报。”
此时东洛将军也已收到消息,赶往大殿。
东洛将军:“南蛮将军,你可是也收到海妖的消息?”
南蛮将军:“正是,东洛将军,海妖与我鲛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此时有如此举动?”
东洛将军:“我鲛族能长生不老,离不开海妖巫术的帮助,所以两族一直交好,也许此番她们并无恶意。听说海莲公主很快就会返回,也许,是和公主有关。”
南蛮将军:“希望真如将军所料,否则我鲛族此时真是腹背受敌。”
大殿内,鲛王似乎已有所察觉,目光如炬,盯着殿外。
南蛮将军和东洛将军一同进入大殿。
南蛮将军急声道:“王上,海妖女王率数千海妖正朝王宫前来,不知所为何意。”
鲛王:“海妖女王亲自前来,还率大军,恐来者不善。”
东洛将军:“王上,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海妖族一直依附我鲛族的保护才得以苟延残喘,她们应该不会贸然进犯,兴许是听闻海莲公主要返回黑海,所以前来拜会,王上不必太过忧心。”
鲛王:“东洛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小心为妙。南蛮,你速去布置,做好防御。”
南蛮将军:“是,属下这就去。”
突听一将士迅速游移而来大声喊到:“报!王上,海妖女王率大军已将王宫重重包围!”
鲛王:“什么!果然来者不善......”
“哈哈哈哈......”,正说着,便传来海妖女王的笑声,大殿内旋涡乍起,海妖女王便扭动着蛇尾出现在众人眼前。
海妖女王:“鲛王,好久不见,怎么神情如此严肃。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会和你们这班大男人打打杀杀。我此来并无恶意,却是为海莲公主而来。鲛王不介意我在这里等公主荣归吧!”
鲛王:“呵呵,当然不介意,请自便。”说完,又向南蛮将军使眼色。
东洛将军:“海妖女王,你来便来了,却命大军将我鲛族的王宫重重包围,是何意?”
海妖女王:“哟哟哟,我道是谁,原来是鲛族美男子东洛将军。呵呵,我海妖族女子向来柔弱,若不使点计策,如何斗得过鲛人族。”
鲛王:“东洛,你且好生招待海妖女王,本王去看看可否有公主传来的讯息。”
东洛将军:“是,王上。”
海妖女王:“不必了,时候不早了,还有半个时辰就破晓,不如鲛王也留下来,我们一起等公主的好消息。听说,公主仅凭一人之力,便可诛杀那江湖术士张道凌,我倒要看看,鲛人族的公主有多厉害。”
鲛王:“哼!本王何时需要听你的差遣!”说着欲转身离去。
“报,海莲公主回宫!”
海妖女王:“鲛王,你还走吗!”
鲛王:“哼!”
海莲公主进得大殿,手里提着一个滴血的箱子,“父王,女儿回来了......”说着,放下箱子,朝鲛王怀里扑去,早已泪流满面。
鲛王:“好孩儿,十年未见,这些年苦了你了......”
海妖女王抬手便将箱子拿在手中,凝神看了一眼,并未打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一股血红灼热的气息,从她的手镯中冒出,又被箱子瞬间吸入。
海莲公主:“父王,女儿不负重托,已将那贼人张道凌的人头带回。”
鲛王:“好!好!好!东洛,把箱子拿来!”
海妖女王:“不劳烦将军,鲛王,我给您拿来便是。”说着,扭动腰身朝鲛王游去。
海莲公主让到一旁静立,鲛王抬手接过箱子便急忙打开,只见一簇红光冲天而出,鲛王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抱着身子在地上打滚。
海妖女王:“哈哈哈哈!鲛王,你一定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更想不到,出卖你的竟然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刚才伤到你的便是我十年前从海莲身上换下的赤诚之心,呵呵,十年前,我助她化作人形时,代价就是她的心。至于李济苍和张道凌,不过都是我的棋子。”
鲛王:“为......为什么......”
海妖女王:“为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九百年前,黑海曾是我海妖一族的领地,海边的渔民都虔诚供奉海妖,敬我们为海神。我族也从不曾迫害人类。而你们鲛人,已人类孩童为食,已保长生不老。你们从不会在一片海域久呆。我本以为,你们也只是路过黑海。不曾想,你贪图黑海的宝藏,竟意图霸占黑海,对我海妖一族赶尽杀绝。若不是我苦苦哀求,你也不会放我一条生路。你也别忘了,海莲是如何出世的!”
鲛王:“海媚,枉你还记得我当年饶你一命,你如今竟恩将仇报吗?”
海妖女王:“哼!海媚这个名字不是你叫的,你不配!九百年前,你明知我海妖一族要保持贞洁之身,才拥有至高无上的巫术,可是你却故意毁去我清白之身。你可知,我历经多少磨难和痛苦,修炼禁术,才重新习得巫术。”
鲛王:“海莲也是你女儿,你怎么忍心让她忍受挖心之苦!”
海妖女王:“呵呵......若不如此,我怎能步步为营,设计你鲛人一族与人类相残,我好坐收渔翁之利。若不如此,我如何能对付你,让你得到应有的下场。我不单是为自己,也是为那些被你们吃掉的人类孩童,还有那些被你残杀的海妖亡灵。”
鲛王:“说到底,你只是为你自己,为了你自己能重掌黑海。”
海妖女王:“人类有句俗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何尝不是为了自己,为了你的地位稳固,让自己的女儿,以色侍人。我不过是将计就计。待将你了结之后,我自会把心还给海莲,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同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共享天伦。”
鲛王:“爱人!哈哈哈哈......你是说李济苍吗,他现在已是花甲之年,命不久矣,如何能共享天伦!”
海妖女王:“李济苍?呵呵,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海生的亲爹是谁,你一定想不到竟会是张道凌吧。他也是个痴情种,所以我才肯成全他和海莲。他毒发身亡的时候,我收了他的灵魂,只需给他重塑一个身体,他便可重生,并且永生。这对我海媚来说,不过是个小小的巫术,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而你,已经看不到这一切了!”
鲛王:“东洛,还不速速将妖女拿下!”
东洛将军:“女王殿下,洛儿已完成使命,再也不想看到这黏糊糊的鱼尾,恳请女王殿下助我恢复海妖之身。”
鲛王:“你......你......南蛮呢?南蛮!”
海妖女王:“洛儿,这九百年来,委屈你了,本王现在就恢复你的身体和容貌,稍后你将公主带回去休息。”
待女王施法,一息之间,东洛化回原形,竟是妖娆的女子身体,青色的蛇尾盘成一圈。
洛儿:“多谢女王殿下,臣遵命!”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鲛王和海妖女王。
鲛王:“海媚,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我不曾杀你,你若有一丝感念......”
海妖女王:“溟鲲,我有九百年未曾这样唤你了。人类是这有句俗语,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我们还育有一女,按理说,我不该这么对付你,不该让你的处境这般悲凉凄惨。可是,你别忘了,我不是人,我是海妖,我是人类心中的海神。我的生命比人类的历史还长,我又怎么会听信儿女之情的传言。当年若不是被你的歌声蒙蔽,海妖一族何以遭受这千年的磨难。九百年前,你不杀我,不过是想利用我族的巫术。你跟我提这个恩字,呵呵,你别忘了,你这多活出的九百年,都是我给的!”
说完,海妖女王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鲛王顿时焚心而亡。
【七】十年后,海子村那间临海的石屋旁,又多了一座青砖白瓦的院子。炊烟袅袅,满是生活的气息。几人在院子里,围着一个粉嫩白胖的婴孩,笑得合不拢嘴。
张海生:“爹,娘,先别忙着逗她,先给她起个名字呀!”
海莲:“海生,这是你与洛儿的第一个孩子,不如就由你们来起。道凌,你说呢?”
张道陵:“阿莲说得对,海生,你自己定就好。”
张海生:“其实,在孩子出生前,我就想过,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取名忆苍。我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在遇见爹和娘之前,爷爷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惜他没能等我娶妻生子……如果他还在世,就能抱重孙了……”
海莲:“海生,就依你。那些年,爹娘都不在你身边,幸亏有你爷爷照顾,否则爹娘都不能安心。”
张海生:“你娘说好就好,我都听你娘的。”
洛儿:“相公,你看爹娘,多恩爱。你说如果爷爷还在世,他会不会喜欢我这个孙媳妇?”
张海生:“当然,他肯定会喜欢你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还能逗他开心呢。洛儿,虽然我与你相识不到两年,但我感觉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
海莲:“道凌,陪我去海边走走。”
张道陵挽着海莲一同朝院外走去。
海莲:“道凌,以前的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都告诉我。”
张道陵:“阿莲,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吗。当年你生海生时,因为难产,差点送了性命。所以,海生刚出生,我便带你前往东南山修养,而海生就托付给了李……托付给了我爹照顾。我们在东南山,一住就是十年,你的身体终于好了些。有一次,你坚持要自己上山采药,结果失足坠下山崖,撞到头,从此就失忆了。幸亏你还记得我这个相公,只是过去的很多事你都忘记了。不过不要紧,过去的事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后来,我们就回到海子村了。之后的事,你应该都记得。”
海莲:“可是你说的东南山,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道凌,我们可曾出海远游过?”
张道陵:“出海?我们从不曾出过海……”他想起海妖女王曾交代过,海莲现在已经不再是人鱼公主,她已经是个普通人,会老会死会生病,所以不能让她想起自己的任何身世。
海莲:“可是,我总觉得大海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像我的家一样……”
张道陵:“起风了,担心着凉,我们回去吧。”
海莲:“道凌,要不你陪我去一趟东南山吧,我看看能否找回一些记忆。况且那里不是有名医吗,也许他能治好我失忆的病。找不回以前的记忆,我总觉得自己的生命缺少了一部分,变得不完整了。我甚至记不起我的家人,我的爹娘……道凌,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张道陵:“……好,莲儿,我们先回家。”
夜晚,海莲歇息后,张道陵拿出海妖女王临走前留下的七彩海螺,据说可以千里传音。
“女王陛下,不知您能否听见我的讯息。最近,阿莲一直想尽办法,想要寻找缺失的记忆。她现在就像个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每次看到她空洞茫然的眼神,我的心就在滴血。她说对大海有莫名的亲切感,仿佛大海是她的家。大海确实是她的家,时间长了,她必然会想起些什么。如果可以,能不能请您帮她恢复记忆?至少,让她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
人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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