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遍地六便士的世界里,抬头看见月亮—————宁远
越野车开上甲根坝的碎石路、暗冰路、积雪路,渐渐的能在一个大剪刀弯的臂弯里,看见被我们甩下的一道道雪线-—那些来时的路,以及远处群山的波峰细浪。眼前的一切仍不真实。
甲根坝的贡嘎很久没见的几个老友,吃了一顿火锅,就定了这趟冰雪之旅。昨天还在沃尔玛里捣饬甜皮鸭、面包圈,好利来的半发酵奶酪正芳香绵软,今天就在高原的阳光下,被晃的睁不开眼了。
阳光太好了,绝不辜负老魏在车上念了几遍天气预报:川西晴。成都晴的意思往往是:天无雨,还要阴给你看。这阴晴不分有点像大观园里的林小姐。川西很明朗,像梁山上的汉子。
说不准阳光是在哪儿跳出来的,晴朗来的很突然,从泸定过来也许刚钻出一个山洞,周围的一切就光刺刺的了,心也被拨亮了。想起王羲之的《时雪快晴帖》,雪后的晴朗带来一个绝妙的心情,“快晴”一个久雨久雪后的欣喜,一片豁然的开朗。后来化成了日语里的一个词,表现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很有朗阔的意思,只是觉得忽略了人心里的一种盼望。
踩着雪线的阶梯,车子左奔右突,在一个山口,忽然,一列雪山临空而出,迎面兀立,惊得我们大叫。只见一峰飘然出尘,雪皑皑孑立于外,那便是贡嘎山了。
贡嘎山作为横断山脉的第一高峰,以7556米的伟岸,雄踞川西。川西看山赏景,有点量级的大多围绕贡嘎而行,牛背山、子梅垭口、高尔寺~~虽然人们围着它使劲儿打转,却从没有一个人登过它的顶,这是一座登顶死亡率达99.9%的山,远高于珠峰的87%,从来都以它的拒绝彰显尊严。
到了甲根坝,像闯进了贡嘎山的后院子,主人的慵懒、样貌、阴晴,原生态都无需掩饰都暴露无疑。光鲜的皱巴巴的都线条清晰。大白天,雪峰竟衬着一轮浅浅的残月,阳光都抹不去。
夕照来了,去离贡嘎更近的山崖边拍日落,想像着载奔载欣投入雪山的场景。往山边走,忽然,一阵狂风,阵阵狂风,气温骤然成了零下十几度,连狼狈都还来不及就凌乱不堪了,围巾在风中狂舞,头发乱飞遮住了眼睛,手脚麻木,头痛欲裂。连眼皮都想躲起来,欣赏雪山的目光在哪儿呢?那一刻,好像理解了《极地营救》里在珠峰上的希拉里台阶坦然放弃生命的人,那是对雪山的一种最真诚的妥协。那些荣归的人,也许只是像里尔克说的那样:哪有什么胜利,挺住意味着一切。
像只裹着一层纱瑟瑟着,跌跌撞撞回到车里,暖融融的,终于缓过来了。这一层玻璃,把箭一样的光收进来,化成了热量。翔子说,这叫温室效应。我忽然觉得有坐在环幕影院里的舒适无碍吧。换好长焦,倚靠车窗,在温暖的地方把镜头对准最凛冽最冷峻最酷寒的贡嘎雪峰,7556米的地方,一束夕照正在雪坡上熔金烁银,红霞如冠,壮美就在眼前。
甲根坝的贡嘎贡嘎雪峰在眼前更动人了,不是因为接近,而是因为自己有了一个温暖的视角。想想现实中也是这样的吧,当你在冬夜的暖气房里接到一份外卖,才会特别感念快递小哥的栉风沐雪。当你开车穿过无数隧洞缩短数小时的旅程回家时,想起筑路人,在心里才会竖一个大大的赞。当你被学生们的纯真美好打动,才会一次次在疲累中又站上了讲台。渐渐的这个视角让你看清所拥有的,看淡一些不如意,就像宫崎骏在《龙猫》里说的:有些烦恼,丢掉了,才有云淡风轻的时候。
甲根坝的贡嘎渐渐的,金山归入一片莹蓝。奇骏重新驶入雪路,甲根坝的夜来临了,星月辉映,空气清冽,老友拳拳,心念纯一,仿佛“世界光如水月,身心皎如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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