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村前原本是个盐碱滩,在我小的时候,村前的土地里每到夏天雨后,会渗出一滩滩白色的盐碱和一滩滩褐红色的水渍,凡是这些地方,没有一颗庄稼。
七十年代初期,那时村里大搞农田水利建设,夏季挖渗水渠,冬天在盐碱地田垫沙土,盐碱地逐步改良变成良田,盐碱严重的土地,种植耐盐碱树木,如柳树和柳条,直到八十年代,村前的盐碱滩全部改变为良田。
那时尽管村前村东的沼泽滩里每到冬天变成白茫茫的盐碱滩,但这些白色的盐碱中含有大量的硝石(氯化镁等)不能食用,老家还是缺盐缺碱。
曾经村民们尝试着把这些滩白色的盐碱熬制成盐,最终还是失败了,只得花钱购买外来的盐。
小时候家中的食用盐很少从供销社购买,只有腌菜时才从供销社购买。家里食用盐都是购买盐贩子拉到村里的土盐。
那时村民日子苦,没有钱。一块钱只能购买十来斤精盐,而购买土盐时,可购买百十斤。尽管土盐味苦不精,也比食用精盐合算的多。
村民们食用的土盐主要来源于两个地方,一个离村子较近的盐房子,另一个是离村子较远的高窑海。
每到夏季进干旱季节,盐房子和高窑海的盐湖大量湖水蒸发,湖水中的食盐结晶出来,沉积在湖底,此时正是捞盐的最好时期。每到这时,村里就来了贩卖土盐的马车,夹杂着泥土的盐就像盐粒中渗入了黄泥。村民们围在堆着灰色土盐的马车旁,除了过问价格外,还要问土盐产在哪里。
盐房子捞出的盐,硝石较多,如果价格相同时,村民们愿意买高窑海的土盐。
那时虽然盐属于专买品,但苦于百姓手中没有钱,另外贩卖私盐都是生产队集体行为,也没有被禁止。
盐房子离老家只几十里路,到了夏天,有的村民骑着自行车也会到盐房子捞咸盐,早晨几个年轻人结伴出发,到了晚上,每辆自行车的后边驮着半袋渗着水的土盐,这一年,他们家食盐足够了,不需要花钱购买了。
后来也许是捞盐人增多,影响了盐房子当地人捞盐,盐房子村禁止外村人进入盐湖,村里人到盐房子捞盐人才减少,有部分人是利用夜晚偷着捞。
土盐虽然偏宜,饭菜吃着总有苦味。为了过年过节吃的好些,家里有时会把土盐重新处理。
父亲把土盐倒入缸中,加水搅拌后,让土场溶解在水里,水变成了灰黄色。等水澄清后,父亲把澄清的水倒入大锅中,把缸底的泥沙除去。
在大锅下升头慢慢地熬判,随着锅中的水减少,锅边出现白色细碎的颗粒,父亲用铲子把这些颗粒铲入锅内的水中。
等到锅中水蒸发的越来越小,他就用柳编笊篱把锅底结晶出的盐捞了出来,直到锅中水不多时,父亲把水倒到桶里晾凉,把捞出的盐哂干,这些盐是没有苦味的白色颗粒。晾凉的水中结晶出半透明晶体,父亲称它为硝,把它保存起来,据说可用它来硝化羊皮做皮衣。
重新结晶土盐要消耗大量的柴,除了持别需要,村里人是不会浪费柴火的。
那一年(可能是七四年),生产队专门到吉兰泰盐湖拉盐,据拉盐回来的社员描述:吉兰泰盐湖从远处看,清的透明,清的洁净,清的像一面镜子;到尽处瞅,吉兰泰盐湖蓝的幽深,蓝的如天空,蓝的像一面镜子。盐层上行车时,可以看到下面的湖水,盐层像玻璃透明。
队里拉回几大车半透明的大块盐粒,村民们叫这些盐为大青盐,听说口感好,杂质少。家里一次分了百十斤,一直吃到我上了高中。
其实老家并不缺盐,周围有许多的盐碱滩和盐湖,只是湖水中含有其它无机盐,提纯困难一点。
小时候曾听过用食盐换糜米的故事。
那时老家还没有进入农耕时代,游牧民族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盛产食盐,这里的人们习惯以物易物,他们用食盐和口里的盐贩子交换用来做炒米的糜米,计量单位是门板,一门板盐换一门板糜米。食盐表面粗糙,可以在门板上堆的很高,而糜米表面光滑,只能在门板上铺一层,再多就滑落下去。很明显这是种不公平旳交易,但大家彼此都接受,从侧面反映出老家食盐的丰富。
随着日子一天好过一天,卖土盐的车马越来越少,后来就消失了。村民们吃的盐也从土盐、粗盐到精盐,在我离开老家,盐房了、高窑海的土盐只用来当作夏季啖牲畜的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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