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读到郑板桥一首七言律诗《范县呈姚太守》,很是感动,好像有点明白这位县令行止异与其他官员的缘由了。
“落落漠漠何所迎,萧萧澹澹自为情。
十年不肯由科甲,老去无聊挂姓名。
布袜青鞋为长吏,白榆文杏种春城。
几回大府来相问,陇上闲眠看耦耕。”
郑板桥到入仕范县时,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此前,扬州卖画十年,中进士后也曾经想出仕,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然而并没有什么结果。这些年,他的家庭生活也饱经变故,接二连三,不断有至亲辞世。长期沉沦下层,让人看惯世情冷暖。命运多舛,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操守。
直到50岁,才铨选得范县县令一职。这首诗是写给他的上司曹州知府姚兴滇的。
面对上司,老先生态度诚恳坦然地表白了自己的性格特点。我是这样一个人啊,孤独,寂寞,淡泊,不大合群,不会逢迎别人,但是我按着自己的方式度日,感觉良好,自得其乐。首联上下句连用叠字,既生动描画出一个人孤单清寂的样子,也隐约表现出萧散淡泊的自傲。仿佛让人看到一丛碧竹,瘦硬笔直地挺立在岩石旁边。
颔联总括了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做了十年画师,才继续科甲之路。年龄老大了,无所事事,才无聊地把自己的姓名放到了官场中。无聊自然是话里有话。郑氏的无聊,当指无意于官场的钻营,不会为了自身的富贵显达蝇营狗苟,无聊,谓淡泊名利也。
颈联意思一转,无聊者,非真个无聊,而是颇有些作为的。这些作为与一般官员的行为很不一样。做县令没有官身官样,依然平民百姓打扮,布袜青鞋,不改做人本色。在春天到来的时候,还种了榆树杏树。大概诗人不止是自己种树,也号召带领百姓种树吧。郑板桥在范县三年多,勤政爱民,颇有政声。这一联,似乎写个人情趣活动,其实关乎工作选择和工作内容。诗人身体力行,是个实际干事情的人。
尾联照应诗的题目,应答上司询问。几次你来了都见不到我,因为我不在衙门里枯坐,而是深入到田间地头,看农民们种地呢。诗人说“闲眠”,这里当作诗家语理解,一县长官又哪里能常常到田地消闲呢。农业社会,劝农、重视农事,督导农耕,这才是诗人到田间地头的实际情况吧。诗人有“循吏”之名,从他的诗里可见,确实名下不虚。
诗人心性固然淡泊,不慕名利,然而却绝非孤芳自赏之人,恰恰相反,淡泊人有一颗爱民心。郑氏只做过两个地方的县令,却始终挂心百姓疾苦,敢于为民请命,因之去官,亦不言悔。这样的坚持操守与人生选择,从这首诗里,也可以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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