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

作者: 阿萨木 | 来源:发表于2022-01-29 17:13 被阅读0次

    此刻,我和母亲坐在我家的露天大阳台,晒着暖暖的太阳,喝着冰川牛奶,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已许久未谋面,我努力对她说的话题表现出兴趣,可能我的表演力度过猛,然后当她让我给她解决因话题引申的问题时,我很茫然,问题都很棘手,比如,哥哥嫂嫂偷了她的油和面,邻居咬耳朵说她的坏话…我望着太阳下我俩的阴影,我想她确实老了,老的她都忘了我俩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相看两厌,药石无医,母慈子孝的假象如一片随时可能掉落的叶子,风乍起,经不起轻轻一揪。

    光阴打了个结,彼时我15岁,天很蓝,云很厚,刚到更年期的她总是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难度系数例如让我把天上的云摘下来之类的,我仔细地用目光对天空的高度丈量了下,然后瘪了瘪嘴,表示无能为力。眼看她的熊熊无名之火又要燎原,我产生了乘兴而起的冲动,喝点啥,让她抱憾终身,但我马上又想到,就算这样,可能也没有人替我索命,于是我又迅速的放弃了这个决定,这是我人生记忆中唯一次从决定到放弃,如此疾速的一次。后来,我无数次复盘人生大事,再不复当年的果敢。

    我自小摸透了一套生存规律,当所有的人都在为某一件事发自肺腑的推卸责任时,最后的责任链条一定就中断在我的环节,我在食物链的底端,当她们说:都怪你,因我口不能言,只能哼唧两声走开,身后歌舞升平。

    生活颇为固执,并不在意我的感受,尽管我已经足够乐覌,那时,我常上邻居燕子家玩,她的父母合力免费给我表演父慈母严人间佳话,我暗地里取笑他们,你们那拙劣的演技,看着就出戏,尤其是燕子的爸爸,一个体育老师非装出语文老师的深沉。

    我决定策马奔腾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雪,欲下未下,推断过这个季节的草原己经沙化,没有丰沃的肥草,但我仍然选择裸奔,想起某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今后好赖都是命吧,我分外迷恋这份不确定性,从抽象的冲动到具体的行动。

    迎着风,我遇上了平日对我很好的阿勤,我惦量着她是值得我告别的人,于是我用很社会的语气说:阿勤,我要出去走走,出乎意料,她一句话没搭理我,朝反方向跑去,我想她是大白天见鬼了,跑那么快。就在我要跨上坐骑的时刻,母亲从天而降,还有判臣阿勤,她们粗暴把我拽下马,折弯了我心爱的宝剑,没收了我拓木的长弓。我被绑回家,结结实实的胖揍了一顿。

    从此,纵马的心彻底觉醒,我且把怀里的兵刃换成书卷。高中时的我一没事就拿着中国地图圈圈点点,离家1000公里以内的学校是坚决不考虑的,这是标准?不,是底线。

    三年在书山题海中渡劫,终迎得舟子登岸。

    大学寝室里,室友安安又在抢怨电话费太贵,我于是好奇的问她,你每周都给你爸妈打电话,都说些什么呀?她同样好奇的反问,我一周往家里打一次电话,每次通话三分钟,这算多吗?然后她又总结说,我看你从不往家里打电话呀,我拒绝回答她,愤愤地说,恐怕我俩讨论的不是同一个话题吧!

    我那时租住在机场附近,话说这里的夜晚比白天要精彩诡异,真美路,真光路,听听这路名,信息量就有点大,当飞机轰鸣着起飞降落,附近所有小区楼道里的感应灯,瞬间集体亮起,楼下私家车报警声响成一片。睡不着的夜里我常常自问自答,以梦为马,尚能饭否?显然不能.于是,我将就着成为一名职业的金融人,一天天的策马奔腾在钢筋水泥之间,我左顾右盼那个骑烈马,挽长弓的少年,想像我们毫无征兆撞个满怀的惊喜与滑稽。在某个烟熏火燎的大排档,就着红石梁和烤串,叙当日言之凿凿,又叙当下两手空空,空空如也。

    我开车到达衡山路已是晚上八点,这里的夜生活还没开始,衡山路的魔幻在于酒吧的楼上或者隔壁永远住着上海本地老年人,下午四点半吃饭,六七点入睡的那种,但她们却能和酒吧的喧嚣和谐共生。

    我和许胖约的是绍兴饭店,这是两个月前就约好的,他最近总爽约,我杀气腾腾的赶到时,还没等我开口,他主动说他自罚三杯,仰脖子就倒,我的怒气在慢慢地稀释,他说中年二次创业的阅读平台,在他和同事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倒闭了。就着糟货冷盘,他努力说成别人的事,如此轻松,热菜上来,烟雾中有些许恍惚,我们竟相开始沉默,听邻座唾沫横飞的在聊楼盘,房市走向,限购和贷款,以及错过的一夜暴富的机会。最后的最后,杯盘狼藉,脚高脚底,我俩互相搀扶着走出店门,嘴里含糊不清的,好像是理想。

    在饭店的门口,许胖还在唠唠叨叨的诵李白的《将进酒》,那一刻唐朝的月光洒落下来,我们曾经的赤子之心,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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