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回家做女巫
一、
在离满3个月实习期结束还有3天的时候,我被老板叫进了办公室,他看着我,跟我说我被无理由解雇了,并且振振有词告诉我说,公司只要提前三天通知实习生解聘,就不用再负担任何赔偿责任。茫然无措的我大脑空白,最后只憋出一句伪君子,然后抄起背包走到楼梯间狠狠的诅咒了他。我一边念着口诀,一边颓然的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是一个真正的诅咒,它不同于生气后的牢骚,而是真实的,真正存在于魔法书上的咒语。
大学毕业之后,父亲不知道从哪个朋友那里得知,他有“门道”保我毕业之后去做老师,传统古板的父亲,三句两句离不开做老师有多好。他不断的重复我是多么的蠢笨,只有做老师才是唯一的出路,他甚至逼迫给我报了一个教师资格证的补习班,而不许我参加一直希望的考研培训。我如愿考上了教师资格证后,父亲的朋友却再也绝口不提帮忙的事情。
那时已是十月,复习考研已经完全来不及,心慌的父亲再次给朋友汇去了一笔款项,哀求他,再给我另外一份体面工作,朋友便邀请了一位电视台高层,在饭局上,高层用慈禧似的吃法,碰触了几次饭桌上的菜,她半抬着眼看我,“你是211大学的吗?”我瞪大眼睛摇了摇头,她夹了一块面前的南瓜,不再看我,却转过头问我父母,“为什么不送她去读研究生,我们电视台,不要普通本科生。”听闻这句话,我的大脑,轰一声炸开了,当着饭桌上陌生人的面,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一滴滴眼泪砸在手上捏着的教师资格证材料袋上,里面搁着我精心准备的奖学金奖状和父亲逼迫我考的教师资格证,我的眼泪无法收住,我只能埋下头,一次次擦拭材料袋上的眼泪,牛皮纸上晕染的眼泪像菜盘上的油渍,分外讨人厌弃。
二
在家萎靡了一个月,我还是踏上了求职的道路,校招已过,我没有实习经验,只能不断跳槽。我做过凌晨一点还在加班,加班费不够打的的策划;做过学校的临时工老师,一个标点符号不对,也能被主管教训半小时;做过套壳公司的编辑,说出自己公司名字的时候,恨不得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完,不过好在,我终于找了一家正经八百的创业公司,就在这时,国企上班的姑母拿到了一个内荐名额,并且,我符合名额上所有的要求。唯一不好的是,国企在远离城市的小县城,这也就意味着,我一个人要在县城开始遥遥无期的生活。
无法权衡的我在网上找了一个算命看事的先生,先生叫我去遥远的县城,创业公司的老板却急着和我签订合同。他和他的伙伴最终还是凭借这句话说动了我,“我们不是一个劲给你画大饼的公司,在这里你会得到很多成长和相应的报酬。”回想起父亲讽刺我蠢笨的表情,我拒绝了姑母的内荐机会,在心里幻想着可以回击父亲的那一天。我选择了留在城市,成为一个最普通的小白领。
初创公司刚刚起步,很多事情都搁置在我一个人身上,九十多斤的我甚至要去扛五十斤的货物,要在40度的高温下去办事,要接受老板随时随地的查岗。开始是工作时间,后来是午休时间,再后来,是回家后。
有一天晚上10点左右,搬完货的我已经进入浅度睡眠,电话却刺耳响起,老板劈头盖脸在电话那端问我,为什么房东太太没有收到今天公司的汇款,他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房东太太也开始打电话来辱骂我手脚不干净,那天,我失眠了。
虽然第二天查证过,是房东太太给了我一个已经废掉的卡号,但是我的失眠,却开始一天天的严重起来,我从听催眠音乐借助入眠,到吃安眠药入眠,到最后,试过所有的安眠药,安神茶都失眠到凌晨4点,我失眠越来越严重,身体也日渐垮掉,却不敢轻易辞职。失眠的夜里,我就想起父亲说我蠢笨时,嗤之以鼻的口气,还有姑母万分惋惜的场景,她一个劲的对我说,“你会后悔的。”甚至想起网上的算命先生跟我说,小姐,你还是不要去那家公司了,出来的结果看起来很严重啊,我不能被人看不起不能辞职,那是我当时所有的想法。现在想想,我当时的身体状态,已经是行尸走肉了,我在大夏天也轻易感觉寒冷,丧失了所有关于快乐的感觉。我没有别的欲望需求,所有的娱乐活动和加班,对我的感觉都是一样。
在一个寻常的加班晚上,我打字的手感觉有什么滴在键盘上,低下头,我突然意识到,我的鼻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流出来,我拿手擦了一下,鼻血却像止不住的小河,一个劲的往下流。我长久麻木的内心,猛然间从心底,深深的萌发出了一种叫恐惧的情绪。我颤抖着起身要抓住旁边的手机决心打车回家,腿却因为坐太久而麻木,我重重摔在地上,我握住手机,在办公室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天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我,我得了冠心病,他在处方单下开出了许多苦苦的药,还有一句“静养”,就这样,被公司开除了。
失业回家做女巫——我的真实故事三
我想不通,命运为何要这般对待我,为何要这般对待从来不做恶事,对他人永远慷慨善良的我。我在家所做的事情便是,白天喝了药,在家长面前永远保持镇静,哪怕听见他们不断埋怨我当初的选择,我也没有任何波澜,到了晚上,我开始怨恨我不公平的命运,怨恨世界,我质疑自己的所有努力和试图证明自己的蠢举动,甚至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真的是如同父亲所骂的一样蠢笨。然而有天,我却似乎听见命运之神在对我说,安静一点,好好睡觉,明天你有糖葫芦吃。要知道,为了安心养病,父母很少允许我外出,更别说,从流动小摊贩那里买糖葫芦吃了。
第二天,在外地读大学的闺蜜突然回重庆,叫我一起吃饭,因为父母和闺蜜的父母彼此熟悉,我便轻松出门了。在等公交车的时候,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问我是不是要来一串,我目睹这一切,震惊到觉得一切都是陌生的,这个糖葫芦是陌生的,这个坐过千百遍的公交站也是。
我在网上买了一个塔罗牌,开始学习进行占卜之术,甚至悄悄给身边朋友做过几次测算,无一失手,渐渐的, 约我占卜的人开始变得多起来,随着和社会的沟通和调养,我也好起来。从小,因为反应比较慢而被老师,家长嫌弃蠢笨的我,突然变得不一样起来,开始多了一群人尊敬我,信任我。
失业回家做女巫——我的真实故事我又新找了一个工作,被老板在实习期内提前通知离职,也赶走了。那时正值世界杯,有朋友缠着我测算一下当天的球赛结果,我测算的结果,和比赛真正的结果居然一样,朋友开心不已,也给我封了200块钱的红包,找不到工作,没钱的我,开始赌球。
失业回家做女巫——我的真实故事手里的本金不多,我即使猜对,也没有多少钱,所以,我还在微博更新自己的预测结果,有一天我在微博上猜对了当天的3场球赛,甚至连乌龙球会出现都竞猜到了,我门可罗雀的微博,突然被很多人私信,问询我自己感兴趣的球队和自己生活中的私隐,我开始进行有偿测算,有天运气不错,一天甚至挣到了平时上班一个月的钱。
喜悦让我有点得意忘形,我网购了不少东西回家,随着我拆开一件件快递,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她悄声问我,钱是怎么来的,我知道父亲一向古板苛刻,知道我做占卜之事,一定会阻挠。所以没有告诉她自己的钱怎么来的,只是打了个敷衍,唬住母亲,“这些个包都是假的,买来玩的,一个几十块钱。”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有个上门做客的阿姨,看见了我放在沙发的包,连连在我面前夸奖父亲,“你真疼你女儿啊,这个包好看,我女儿要买,我没舍得给她买。”父亲脸色一变,“不是假的吗?”“你也太谦虚了吧?”阿姨笑嘻嘻的,“真的都能被你说假,我不能看错的。”我看见父亲眉头挑了一下。送走阿姨以后,父亲把包摔到我面前,“包你哪里来的?”我笑了笑,“自己买的。”“你没上班,你哪里来的钱!”父亲几乎在靠吼了,生病让我性格古怪起来,我灵魂里仿佛有另外一个恶灵在替我回答,在讥讽我的父亲,“你女儿是笨了点,但是长得好看呀,你说包从哪里来的?”说完这句话,我内心没有任何情感,好像是刚刚回答了父亲中午吃的什么饭菜一样,我自顾自从客厅走向卧室。身后母亲拉住父亲,父亲一个劲咆哮,“让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滚出去。”母亲拉着父亲的手哭泣,“你女儿不是那样的人,”我却没有任何共情,反而打开手机,看看自己是不是要在网上买点零食吃。
四
虽然做预测比起之前所有累的要命的工作来说,已经可以算轻松自在了。不过我给自己和所有客人都立了一个规定,就是晚上十一点后,不管自己睡着没有,都不再耗费精力测算了。倒不是因为有何犯忌之处,而是回想起心脏疼痛,无法入睡的困境,我都觉得不愿意遭受这样的酷刑,所以就算有事主找来,我都叫他们等到第二天,真问事的,第二天都回来找我。
只是穷极一时想找人说话的,就第二天不再联系,小水是个例外,她在深夜十一点多,不断咨询我自己的感情问题,在得到拒绝后不断的增加红包数量,大有今天非要一探究竟的拼劲,平时我也能碰见在感情中失恋而备受挫折的人,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准备打开音乐催眠入睡。手机的微信却一条一条的跳出来,“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了,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没有人可以帮我,我没有朋友”“我感觉要熬不下去了”,我盯着微信,起身有点微楞,小水的微信电话却在这时响起,半年前,我因为深夜的一个电话收到惊悸,患上心脏病,半年后,我的心脏还未痊愈,它还时不时折磨我,让我发疯,让我没有办法完全融入社会,没有办法成为一个正常白领。但是不知为何,我感觉自己能感受到小水的痛苦,它像一潭淤泥,将人紧紧裹住,带入深渊。我按下接听键,对着电话那边,“小水,你听我说,慢慢呼吸,控制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好吗”我能感觉到父母的卧室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但是.....我也顾不上了。
和小水的电话持续了两个小时,小水由开始的激动,甚至有轻生念头变成了小小的啜泣,情绪也缓和了好多。我挂掉电话,发现自己在安慰小水的时候,居然也流了眼泪,泪珠放大了阳台下路灯的灯光,我感觉那些光亮,从我的眼睛,透进了我的内心。
等我蹑手蹑脚钻回被窝,卧室的等却啪嗒一声被打开,我看见父母站在门口,他们大概听见了我说的“想不开”“人生”这些词,所以不知怎么开口,傻愣愣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开口,“你心脏又痛了吗”,“谁给你打的电话呀,你怎么还不睡啊”,我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不住流,脸上却挂着笑,“我在给别人算命,很早就开始了,刚刚有个人她有点想不开,”“我怕你们骂我,也怕你们觉得我有神经病,我开始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好,都没人骂我笨了....现在,我也觉得很好,很好.....”“这样,那你早点睡吧”父母关上了我房间的灯,黑暗里,我听见有人抽搭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父亲,还是母亲。不过都无所谓了,刚刚路灯那束光,让我一直黑暗的内心,有了一丝丝微弱的光,它没有很亮,不过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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