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媳妇，不一样的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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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娘家

　　              01

黄晶已经好几个晚上没办法睡觉了，一躺到床上就抽筋，疼得直掉眼泪。她轻轻地弯起上半身，尽量让自己不发也声音，以免吵到李春辉。

她坐在床上，双手不停地揉小腿肚，怎么这么疼，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子过的。小时候，奶奶会揉着青筋暴脱的小腿，说是抽筋得厉害。这儿黄晶，算是体会了抽筋是这么地欲哭无泪，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揉对抽筋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一阵一阵绞心的疼。黄晶咬着牙把双脚下放到地上，撑着床沿，努力让自己站直身子，这样撑了过去，能缓和一下疼痛了。

早上到老房子去喂鸡时，看到争先恐后吃食的鸡，黄晶真想手伸过来，抓一只起来，直接咬破它的喉咙，把血喝干了。

她举着双手，十指握拳又放开，握拳又放开，慢慢地双手放了下来。忍住，她告诉自己。为了吃，让村子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还是向母亲求助吧。女儿即使再多么的嘴馋，母亲都不会去向人说长道短的。就是从电话里打听了，爸爸这几天又出远门去了，黄晶才敢回来。

黄晶的婚事，所有人都不赞同的，包括亲戚和同学都认为是不合适的。为这事，爸爸和黄晶闹得势不两立。女儿终归是母亲身上的肉。母亲虽是反对，也给过黄晶劝告，但看到黄晶的坚持，也只能默认。

黄晶回到娘家，这是结婚后的第一次，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来的。以前骑一个半小时的路，现在骑两小时，顶着快八个月的肚子，她不敢拼命踩。看别人怀孕样子，黄晶都会替人吸一口气，生怕一个不小心，孩子就掉出来，而自己肚子这么大，手脚还是一如即往的利索。

这辆破自行车是爸爸用五十元找人买的二手货，骑起来哐光哐光响，黄晶骑着它上了几年班了。今儿骑着爸爸买的破自行车回娘家，却是挑爸爸不在家的时候。黄晶若不是没有办法，也不会冒着胆子回家。

                        02

几个月不见，她母亲看到黄晶，眼眶都红了，“死妮子，吃得黑又瘦。”

“妈。我实在痛得受不了，好几个晚上没有睡了。”黄晶的两滴泪也滚了下来，她别过脸吸了口鼻子，拿出一百元给母亲。她来之前已经向母亲说了腿抽筋的事，医生说是缺钙，听人家说吃小母鸡，好得快。

她母亲是从来没有养得了鸡的，一养就死，家里只能养鸭子。问了几家，才在玉华家商量了一只，一只鸡75元。她养了十几只鸡，是要养给她儿媳妇吃的。在黄晶来的早上，她母亲早早地去玉华家抓鸡来杀了。

看着黄晶狼吞虎咽地啃鸡腿，她母亲用手不住地抹眼睛。清水炖白鸡，除了放少许盐巴，一点调料都没有放。这是黄晶交待过了的，怀孕的人不能随便吃东西的，尽量原汁原味。黄晶想，世上也只有母亲才能有这份心做女儿真正想吃的东西。

“培霞上个月也结婚咯。”

“嫁哪里？”培霞是我小学同学培珠的妹妹，我们小时候的玩伴。

“嫁君内。听说金子钱一万，衣服钱五千，盘担钱一万，聘金三万。林当没赚她的钱，全买嫁妆送过去，那天叫了很多妇女伴，挑着大担小担，风光得很。”

“哦。”黄晶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培霞装着红装，撑着一把红伞，跟在一个穿西装别领带的青年男子背后。她的身后跟着一群包着红头，穿着红色花衣服的队伍，一路跟着鞭炮走。

“你不听人劝，什么都要替春辉省。我们被村子的人说闲话是没什么。只是他下面还有二弟弟，你看到时候你妯娌会不会像你一样省。没有人会像你这么傻的。你们是家中长子，以后你小叔结婚，你是要跟着出钱的，到头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好了，好了。家里的担子都是他在挑，看着他负担那么重，我们要是要了彩礼，那借的钱我嫁过去还不是要一起还的。你这帮我省了，等于我少还了。”

“可是你这样什么也不要的嫁过去，人家是不会珍惜的，遇到吵架时，还会说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自己送上门来的。”她可从来没有跟母亲说过，母亲怎么知道呢？黄晶的泪大滴大滴地掉到鸡汤碗，她不敢抬，怕母校看到她的眼泪。她的婚事，没人看好，所以她只报喜不报忧。

三天两头吵架的事，她从不和人说，每次都往肚子里吞。是的，正如母亲说的，每次吵急了，她老公就是一句，“不是我追你来的，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黄晶舀起来的汤，尽可能的少，好让这鸡汤喝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慢到她的泪不流。

真应了那句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是一条自己选择的路，她只能往前走。今天要买鸡的钱75块，这个月的伙食又要怎样排？

                      03

“你舅舅当时也说---”

“妈，你别再说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黄晶推开碗，脸转向一边，劲直朝她的房间走去，躺到那张自己几个月没有睡的床上。婆家把你当工具使，只有在娘家，她才是个人，是妈的女儿。这一觉，是黄晶几个月来睡得最踏实的了。

她不用再担心被人家骂活干不好了；不用再担心被人家骂懒惰了；不用被人家骂煮得不好吃了；不用再想要解释钱花到哪里去了。此时，她可以什么都不管。鸡汤很好喝，老家的床也很好睡，黄晶睡着母亲叫时才起床。她一看钟，妈呀，四点多了，等赶紧回去做晚饭。

黄晶这一回去，再次看到母亲，已是在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