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娘娘,五更天了,奴婢扶您去歇息吧。”
软案前的那位松了松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睛:“都五更天了,陛下的桂圆松子茶备下了吗?”
丫鬟矮身:“备下了,在小铜炉上头热着呢,奴婢这就取来。”
“嗯,你拿松木炉暖着,我去披件衣服。”
撑着灯笼走出去的时候,天还是乌黑的。冬日里本就亮的晚,红墙拐角的灯笼都还没有熄。前日下过一场大雪,路上都积的厚厚的,宫里头的花盆底磕在上头,留下一排暗暗的洞。
她用狐皮的袄子裹着自己,加了一件风毛的披风,厚厚的吹不进寒气,跟着的小丫鬟倒是被懂得哆哆嗦嗦,小步走在后面。
“檀月,冷吗?过来一起躲躲。”她掀开自己披风的一角,朝着小宫女招招手:“现在没人,过来吧。”
小宫女千恩万谢自己的主子,钻了进去。她一只手提着松木盒,一手搂着怀里的女孩子:“檀月,你今年是十三吧。”
被唤作檀月的小宫女摇摇头:“奴婢下月就十四了。”
“这么好的年纪,就被送来这里,可怜你了。”
“娘娘,奴婢不可怜,奴婢遇着您了,是奴婢最大的福气。”
two
“渝贵人。”承恩宫外皇帝的贴身太监福禄正歇在墙角。
“福公公。”她矮身朝连忙起身的大太监行了一礼。福禄接过她递过来的松木盒:“今儿是茶汤吗?”
她微微笑了一下:“公公明鉴,是桂圆松子茶。”
“早就闻着这股子甜味儿,渝贵人请回,茶我会送进去的。”
“那就劳烦公公了。”她又矮身福了一福,冲着檀月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福禄用头上的铜簪子拨了拨火,待炉子里头的火烧的旺了一些,便轻脚走到殿外头,压着嗓子咳了一声。待过了一会儿,里头传来轻轻的一声叩门声儿,方才提手扣了两声门儿:“皇上,五更了,该起了。”
说罢垂着头站在外头,拿袖子挡着火,里头传来一声:“进来。”便领着门口候着的宫娥太监鱼贯而入。脚步轻轻的,没有一丝动静儿。
“舒妃还睡着,你们动作轻一点,别把她吵醒了。”
福禄矮身打了一个千二:“嗻。”
皇帝洗完脸,用热热的汗巾敷了面,伸手招了招,福禄便递上了温得正好的桂圆松子茶。
“今天的茶味道不错。”
“一直拿小火熬着还用松木炉路上温着,奴才就闻着一股子甜味儿了。”
“嗯,例钱够吗?”
“够,奴才去内务府交代了,月俸和用度都是顶好的。”
“福禄,这件事还要你多费点心了。”
福禄点点头:“爷哪里的话,这是奴才的福气。”说话之间,榻上传来动静:“皇上。”
皇帝侧头看了一眼:“上朝,摆驾。”
three
渝贵人走在回宫的路上。住的有些远,加上路不大好走,等到了都已经微微天亮了。到了寝殿,她脱下披风跺了跺脚:“真是冷,檀月拨一下炉火,烧的旺一些,我再睡一会子回笼觉。”
檀月为她放下帐子,便收好了披风关上门。屋子里头燃着和瑞香,是上好的莲花心子做出来的,冬日里燃这个最是适宜。渝贵人合上眼睛,送了茶水之后,安下心来,这会儿睡的才是最好。
待过了不知多久,檀月轻轻在床边叫着:“主子,主子,福公公来了。”
她眨了眨眼睛,就着檀月的手坐起来:“我倒是睡了多久,身上这般的乏力。”她披上一件衣服,去了正殿,福公公已经候着了。
“渝贵人,陛下派我来瞧瞧公里头用度是否足够,还带了一些雪燕窝来,您吩咐小厨房备着,冬日里喝点燕确实极好。”
她笑着让檀月接下,拿出了几粒金瓜子:“多谢福公公了,太冷了,喝点酒暖暖身子。”转头对檀月说:“把我母亲送来的高丽参拿给福公公,我看着他执勤倒是心疼的紧。喝点参汤,壮壮腿脚。”
“奴才多谢娘娘体恤。”送走了福禄,渝贵人便遣檀月退下了,她打开金丝雪燕的盒子,下头压着一张点金的纸。
“歌尽莲吐蕊,冬散定为春。”
她看着遒劲有力的字,笑得有些泪眼模糊,提笔加了一句:“五年盼君夜,当是归来期。”一滴泪打下来,落在那个五上。今年正是开元五年,国力安定,朝堂安稳的日子。
渝贵人看着纸面,想起当日皇帝的那一句话:“渝心,朕定当管好这江山,你等朕五年,朕会还你让你最安心的日子。”
前尘往事,梦里花开,当时人心,不变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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